苇甸上的枯叶散发出干燥的草木气息,暂时隔绝了脚下淤泥的湿冷。烤焦的黑色块茎带着微温,散发着类似芋头的朴实香气和淡淡的水腥。紫红的浆果入口微酸,随即化为清甜,一股微弱的暖流散入四肢百骸,虽不能疗伤,却实实在在地缓解了饥饿带来的虚弱感。
“那小子…叫阿水?”老K嚼着块茎,含糊不清地问。他右肩断臂处的剧痛在吞服了几颗浆果后似乎略有缓解,但覆盖断臂的暗红色角质层上,那几道细微的“冰裂”白痕依旧清晰可见,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刚才强行催动煞气带来的暴戾冲动虽被压下,却如同沉渣般淤积在心底。
“嗯,阿水。”白雨妍小口吃着浆果,感受着其中微弱的安神效果抚慰着紧绷的神经。她腰侧的血咒在令牌星力的压制下暂时蛰伏,但令牌本身传来的、对水寨方向的排斥感却挥之不去。“他提到‘血祭’…还有‘不能待在水边’…这水寨,果然在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诛星靠在一丛最粗壮的芦苇杆上,闭目调息。几块块茎和浆果下肚,加上苇甸相对干燥的环境,让他丹田处那点微弱的薪火总算稳定下来,不再像风中残烛般摇曳。丝丝缕缕微弱的草木灵气被薪火艰难地汲取,缓慢地温养着破碎的经脉。他听到“血祭”二字,眉头微蹙:“血祭…沟通邪灵…或…滋养邪物…与那黑鱼图腾…气息同源。此地水泽阴气…受其牵引…水边…确为险地。”
“妈的!拿活人搞血祭?这帮畜生!”老K眼中戾气一闪,右臂的暗红色角质层似乎感应到他的情绪,微微起伏了一下,裂痕处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红芒。“阿水那小子看着不像坏人,怎么会在这种鬼地方?”
“他提到‘婆婆’…眼神里有依赖和担忧。”白雨妍回忆着阿水临走时的神情,“他给我们送食物和警告,可能…是想救他婆婆?或者,他自己也想逃离?”这个猜测让她心头一沉。如果阿水是受害者,那这水寨内部的黑暗,恐怕远超想象。
“他…还会来。”诛星缓缓睁开眼,眸中黯淡的金光扫过苇甸边缘阿水消失的方向,“他留下食物…是善意…亦是…试探。他需要…确认…我们是否…可信。”
夜幕在浓雾的笼罩下,无声地降临。云梦泽的夜晚,比白日更加死寂和阴森。雾气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芦苇丛上。远处偶尔传来的水波声和水鸟夜啼,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诡异。寒意如同冰冷的蛇,顺着衣物的缝隙钻入骨髓。
三人轮流值守。老K主动要求守第一班,他盘坐在苇甸边缘,独臂握着匕首,左手中紧握着那颗温热的蠪蛭内丹。内丹散发的凶煞之气在夜晚似乎更加活跃,丝丝缕缕地融入他体内,尤其是流向那暗红色的断臂。剧痛依旧,但伴随着剧痛而来的,是一种清晰的力量增长感。他小心地控制着煞气流转,修补着断臂角质层上的裂痕,同时也警惕地感应着四周的动静。阿水的警告让他不敢大意,谁知道这看似死寂的沼泽里,晚上会冒出什么鬼东西?
白雨妍和诛星抓紧时间休息。白雨妍将令牌贴身放置,星力波动如同无形的护罩,抵御着夜间越发浓郁的阴寒水气对血咒的侵蚀。诛星则全力引导薪火,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修复的进度似乎加快了一丝。
夜半时分,当值换到白雨妍。
浓雾中的能见度几乎为零。白雨妍紧握匕首,背靠芦苇丛,精神高度集中。令牌在她怀中发出极其微弱的脉动,如同黑暗中的心跳。她尝试着将一丝精神力延伸出去,但很快就被粘稠的雾气和阴冷的水泽之气阻挡、吞噬。
突然!
“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熟悉的摩擦声,从苇甸的西南角传来!声音比白天更加谨慎,带着试探的意味。
白雨妍瞬间绷紧,屏住呼吸,匕首横在胸前,目光如电般射向声音来源。
浓雾被小心翼翼地拨开一道缝隙。阿水那张带着菜色和惊恐的小脸再次出现。他赤着脚,身上沾满了夜露和泥污,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他先是警惕地扫视了一圈苇甸,确认只有白雨妍醒着(老K和诛星看似在沉睡),才稍微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靠了过来。
“姐…姐姐…”阿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和抑制不住的颤抖,“快…快走…离开这里…天亮前…必须走!”
“为什么?阿水,到底发生了什么?”白雨妍也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可信,“你婆婆怎么了?血祭…是什么?”
提到“婆婆”和“血祭”,阿水瘦小的身体猛地一颤,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混合着恐惧和绝望。“婆婆…被他们抓走了…关在黑鱼洞…等…等月圆夜…”他哽咽着,语无伦次,“血祭…献给黑鱼神…要…要活人的心…和魂…他们…他们不是第一次了…好多…好多外乡人…还有…不听话的寨民…”
活人祭!挖心取魂!白雨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水寨的邪恶,比预想的更加残忍!
“黑鱼洞在哪?月圆夜…还有多久?”白雨妍追问,心提到了嗓子眼。
“在…在寨子后面…最大的芦苇荡…水下…”阿水颤抖地指向水寨的方向,“月圆…就…就在明晚!”他眼中充满了急迫,“寨子里…来了…更可怕的人…穿黑袍…戴着…鱼骨头面具…他们…他们是主持祭礼的…很凶…寨主都怕他们…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