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如同缓慢滴落的岩浆,灼烧着每个人的神经。三天,仿佛三年般漫长。
诛星在第三天傍晚时分短暂地苏醒过一次。意识如同沉在浑浊的冰水深处,每一次上浮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和沉重的疲惫。他勉强睁开眼,视线模糊,只能看到白雨妍守在床边的轮廓,以及胸口玉髓那熟悉的温润白光。他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只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别动。”白雨妍立刻察觉,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她小心地用棉签沾了温水,湿润他干裂的嘴唇。“你昏迷了三天。金丹…暂时压制了阴毒,但反噬…就要来了。”她没有隐瞒,将目前的情况、王强的结局、子母枭铃的发现以及“尸皮坳”的情报,用最简洁的语言快速告知。
听到“尸皮坳”三个字,诛星黯淡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一丝锐利的光芒艰难地刺破混沌。他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去…西…”
“等你熬过反噬。”白雨妍握住他滚烫而无力手,掌心传来的温度依旧高得吓人,但比之前那焚身之火已好了太多。“老K在挖湘西的情报。我们…需要你。”
诛星似乎想点头,但沉重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他无力地闭上了眼睛,重新陷入昏睡。这一次的沉睡,气息平稳了许多,但体内那股潜藏的、毁灭性的反噬之力,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在平静的表象下积蓄着恐怖的能量。
白雨妍守着他,寸步不离。老K则如同一个高速运转的情报处理器,通过各种隐秘的线上渠道和地下掮客,疯狂搜集着关于“尸皮坳”的一切信息。古老的县志残篇、被政府封存的护林员失踪报告、边境走私者口耳相传的恐怖禁忌、甚至是从某些“特殊渠道”流出的模糊卫星图片…各种零碎、矛盾、真伪难辨的信息如同潮水般汇聚而来,由技术科进行初步筛选和拼图。
第四天凌晨,最黑暗的时刻。
一直相对平稳的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
诛星的体温毫无征兆地开始断崖式下跌!从近40度,在短短十几分钟内暴跌至35度以下!皮肤上的金红色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心跳和呼吸变得极其微弱缓慢,仿佛随时会停止!经脉能量的读数更是直接跌穿谷底,如同被彻底抽干!
金丹反噬,开始了!不是烈火焚身,而是…寂灭冰渊!
“来了!”老K低吼一声,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猛地切断所有维持体温的物理降温设备,反而启动了保温毯和输液加热装置。“不是热!是寒!极致的阴寒反噬!金丹抽干了他的潜力,把之前被压制的阴毒和自身的丹毒,以百倍酷寒的形式反扑回来了!玉髓!快!刺激玉髓!”
白雨妍立刻将体内微弱的内息(她父亲曾教过她一些强身健体的基础法门)毫无保留地注入胸口的玉髓!玉髓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温润浩大的阳和之气如同洪流般涌入诛星冰冷的身体!
嗤——!
如同滚烫的烙铁插入冰水!诛星冰冷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体表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又在玉髓的暖流下迅速融化!青灰色的皮肤下,暗青色的阴毒纹路和一种更深沉、如同经脉碎裂般的紫黑色纹路疯狂浮现、扭曲、蔓延!极寒与至阳在他体内展开了最残酷的绞杀!
诛星的身体如同风暴中的小船,剧烈地颠簸、震颤。他牙关紧咬,发出野兽般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鸣,却始终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豆大的冷汗混合着冰水从他额头滚落,他的双手死死抓住床沿,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指甲甚至嵌入了金属边缘!
这是意志的炼狱!比烈火焚身更加难熬!烈火是摧毁,而这极寒是侵蚀,是冻结,是将灵魂都拖入永寂深渊的绝望!玉髓的暖流是唯一的灯塔,而诛星那坚韧到恐怖的意志力,则是抓住灯塔不放的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监护仪上的数字在35度附近艰难地拉锯着。阴寒与阳气的交锋,在诛星身体的每一寸角落肆虐。老K紧张地调整着各种支持手段,额头上全是汗。白雨妍脸色苍白,持续催动玉髓让她也感到了巨大的消耗。
就在僵持不下、玉髓的光芒都开始微微黯淡之际!
诛星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瞳孔深处,不再是痛苦,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金红色火焰!那不是金丹余火,而是被逼到绝境、破釜沉舟的意志之火!
“呃…啊——!!!”一声低沉沙哑、却仿佛蕴藏着龙吟虎啸之威的怒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
他体内那破碎不堪、沉寂如死灰的丹田气海深处,一点微弱的、却纯粹无比的金光,如同黑暗中迸发的星火,骤然亮起!这一点金光,并非来自金丹的药力,也不是玉髓的赐予,而是源于他自身被逼到极限后、从生命本源中榨取出的最后一丝…天师本源真炁!
这一点真炁,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不容磨灭的、斩破虚妄的锋锐!它悍然撞入了玉髓注入的阳和洪流之中!
嗡!
如同在滚油中滴入一滴冰水!又像是在沉寂的死水中投入一颗石子!
玉髓的磅礴暖流与诛星自身那一点本源真炁瞬间产生了奇异的共鸣!不再是单方面的灌输,而是…交融!玉髓至纯的阳和之气,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承载和转化的核心,不再狂暴地冲击阴寒,而是以一种更加精妙、更加契合诛星自身的方式,丝丝缕缕地融入他那点本源金光之中!
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却如同定海神针,稳稳地锚定在诛星破碎的丹田!它开始主动引导玉髓的力量,不再是与阴寒无谓的消耗对撞,而是如同灵巧的织网,开始艰难地、缓慢地修补那破碎的经脉,驱逐那深沉的阴寒!
反噬的寒潮,第一次被真正地遏制住了!虽然依旧汹涌,却无法再撼动那一点金光和它引导下的玉髓暖流!
“卧槽…破而后立?这小子…”老K看着监护仪上开始极其缓慢回升的体温和逐渐稳定的生命体征,目瞪口呆。
白雨妍也感受到了玉髓输出压力的骤减和诛星体内那股微弱却坚韧不屈的新生力量。她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她眼中却亮起了希望的光芒。
这场反噬,诛星以近乎自毁的方式,硬生生撕开了一条生路!虽然代价惨重,本源受损严重,修为暴跌,但命保住了!而且,那一点重新点燃的本源真炁,如同废墟中长出的新芽,带来了重塑根基的可能!
当第一缕真正的晨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时,诛星身上的青灰色和紫黑纹路终于缓缓褪去,体温艰难地回升到了36度边缘。他再次陷入沉睡,但这一次的呼吸悠长而平稳,眉宇间的痛苦被一种深沉的疲惫取代。胸口玉髓的光芒温润依旧,却不再需要白雨妍全力催动。
老K瘫坐在椅子上,长长舒了一口气:“妈的…总算…扛过来了。”
白雨妍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带着城市苏醒的喧嚣。她看着手中老K刚刚汇总打印出来的、关于“尸皮坳”的初步情报汇总——几张模糊的地形图,几处标记着“高危”的区域,以及几条充满死亡传说的进山路线。
她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沉睡的诛星。虽然虚弱,但那股不屈的意志,已经苏醒。
“准备吧。”白雨妍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等他恢复基本行动力,立刻出发。”
“目标,湘西。尸皮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