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区的灯光依旧惨白,仪器规律的“嘀嘀”声如同生命的倒计时。诛星躺在病床上,脸色比身下的床单还要白上几分,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后背的伤口被厚厚的纱布覆盖,但边缘处隐约可见的暗红色药膏和凝结的冰霜,无声地诉说着那诡异伤势的凶险。静脉输液管里,透明的药液缓慢滴落,维持着他摇摇欲坠的生命之火。
白雨妍站在床边,藏蓝色警服笔挺,将刚刚在证物室的惊人发现——槐树根碎片的“七阴”刻痕、父亲笔记中关于“七阴养煞局”的警告、以及关联的“湘西尸寨”和“东北黄仙庙”——言简意赅地告诉了诛星。
“……所以,老张的死,焚化炉的凶棺,地下的槐树精,包括你身上的伤,很可能都是这个‘七阴养煞局’的一部分?” 白雨妍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有人在刻意收集阴煞,滋养邪物?最终目的是……打开所谓的‘幽冥’?”
诛星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似乎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消化这惊悚的信息。过了足足十几秒,他才缓缓睁开眼,那双沉静的眸子里,锐利的光芒并未因虚弱而减弱,反而更深邃了几分。
“七阴养煞……”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洞悉的冰冷,“聚七处极阴绝煞之地……以秘法引地脉阴泉……以‘阴煞令’碎片为引……以邪物(如槐树精)为巢……夺生魂,炼阴煞……最终……贯通阴阳之隙……此乃……逆天邪术……”
他每说一句,都仿佛耗去巨大的心力,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幕后之人……所图非小……” 诛星的目光转向白雨妍,“老张……非主谋……他亦是……棋子……或……祭品……”
“祭品?” 白雨妍追问,“因为他被烙下了印记?魂魄被污染?”
“不止……” 诛星艰难地抬起未输液的手,沾血的手指指向病房角落——那里放着一个证物箱,里面是老张那身沾满污泥的殡仪馆工作服。“他体内……有‘引’……”
“引?”
“虫引……” 诛星吐出两个字,眼神凝重,“控尸痋术……与……傀儡邪法……的结合……”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呜——呜——呜——!!!”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从连接着老张尸体的停尸间监控仪器上爆发出来!声音凄厉,瞬间打破了IcU区域的死寂!
白雨妍腰间的通讯器也同时炸响,传来看守停尸间警员惊恐到变调的嘶吼:“白队!尸……尸体!老张的尸体!动了!它……它坐起来了!!”
什么?!
白雨妍和诛星的眼神瞬间碰撞在一起!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稳住!封锁停尸间!不要靠近!我马上到!” 白雨妍对着通讯器厉声下令,同时猛地看向诛星,“怎么回事?”
诛星苍白的脸上肌肉紧绷,眼中金光一闪而逝,似乎在强行感应着什么,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的喘息:“‘虫引’……被……被‘令’的气息……激活了!快!去停尸间!阻止它……它要……毁掉……体内的……证据!”
毁掉证据?老张尸体里还有什么证据?
白雨妍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冲向门外!她一边跑一边对着通讯器吼道:“技术科!带上高频电磁脉冲设备!快!停尸间!”
当她带着人风驰电掣般冲到停尸间门口时,厚重的金属门紧闭着,里面传来令人牙酸的“咚!咚!咚!”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在里面疯狂地冲撞墙壁!
“开门!” 白雨妍拔枪在手,对守在门口、脸色惨白的警员喝道。
门被打开一条缝。
一股比之前浓烈数倍的、混合着尸腐、淤泥和阴寒的恶臭扑面而来!
只见停尸间内一片狼藉!几个金属推车被撞翻在地,器械散落。中央的停尸台上空空如也!
而那个穿着深蓝色工作服、浑身污泥的身影——老张!正以一种极其僵硬、关节反折的诡异姿势,背对着门口,用它那扭曲变形、沾满黑色污泥的头颅,疯狂地、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停尸间内侧那面光滑的瓷砖墙壁!
“咚!咚!咚!”
每一次撞击都势大力沉,发出沉闷而恐怖的巨响!瓷砖墙面已经被撞裂,蛛网般的裂痕蔓延开来,暗红色的、混合着脑浆和黑色污泥的粘稠液体,顺着裂痕缓缓流下!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
“老张!停下!” 一个年轻的警员下意识地喊道。
那疯狂撞墙的身影猛地一顿!
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感,它将那几乎被撞扁、不断流淌着黑红粘液的脑袋,一点一点地……转了过来!
那张脸……已经不能称之为脸了。额头凹陷破裂,鼻子歪在一边,一只眼珠爆裂只剩下黑洞洞的血窟窿,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却死死地圆睁着,瞳孔扩散,灰白浑浊,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神采,只有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怨毒和……空洞!嘴巴撕裂到耳根,露出断裂的牙齿和黑色的牙龈,粘稠的唾液混合着黑血不断滴落。
它那完好的、灰白色的眼珠,如同生锈的轴承,缓缓转动,最终……死死地钉在了白雨妍……或者说,是白雨妍手中紧握着的、装有槐树根碎片照片的证物袋上!
“嗬……嗬……” 从它撕裂的喉咙里,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意义不明的嘶气声。
下一秒!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无尽怨毒和毁灭欲望的咆哮,猛地从它残破的喉咙里爆发出来!那僵硬扭曲的身体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和力量,如同失控的卡车,不再撞墙,而是带着一股腥风,朝着门口的白雨妍等人猛扑过来!目标,赫然就是她手中的证物袋!
“拦住它!” 白雨妍厉喝,同时侧身闪避!
旁边的警员反应迅速,举起防爆叉试图阻挡!
“咔嚓!”
精钢打造的防爆叉,在接触到老张尸体手臂的瞬间,竟如同朽木般被轻易折断!那尸体手臂上覆盖的污泥仿佛变成了坚硬的铠甲,带着一股阴冷的巨力!持叉的警员被震得虎口崩裂,倒飞出去!
尸体去势不减,腐烂的手爪带着凌厉的腥风,直抓白雨妍的面门!那完好的灰白眼珠里,倒映着她冷静锐利的面容,充满了纯粹的、毁灭的欲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滋啦——!!!”
一道刺眼的蓝色电弧凭空炸响!伴随着高频电流特有的尖啸!
技术科的老张终于赶到,手中一个方盒子状的设备前端,爆发出强烈的电磁脉冲,狠狠笼罩了扑来的尸体!
“呃啊——!!!”
尸体前扑的动作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发出极其痛苦尖锐的嘶鸣!它身体表面覆盖的黑色污泥剧烈地沸腾起来,冒出缕缕青烟!一股更加浓烈的焦臭味弥漫开来!
有效!
然而,仅仅僵直了不到一秒!
“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爆裂声,猛地从老张尸体的眼窝、鼻孔、耳孔,甚至胸口的指印位置传出!
紧接着,十几条细长的、通体漆黑、头部却闪烁着一点诡异红光的“线虫”,如同受到刺激的毒蛇,猛地从这些孔窍和伤口中钻了出来!它们暴露在空气中,似乎极其厌恶高频电磁环境,疯狂地扭动着,头部那点红光急速闪烁!
其中一条从老张爆裂眼窝中钻出的黑虫,更是如同离弦之箭,无视了电磁脉冲的干扰(或者说被其激发),带着刺耳的尖啸,化作一道黑线,直射白雨妍手中的证物袋!
速度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小心!” 惊呼声响起!
眼看那道黑线就要穿透证物袋!
一道微弱却凝练无比的金光,如同瞬移般,后发先至!
“嗤!”
金光精准地击中那道黑线!空气中发出一声轻微的灼烧声!那条头部闪烁红光的漆黑线虫瞬间被点燃,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金光来源——正是被警员用轮椅紧急推来的诛星!他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刚才强行催动的那一点金光显然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捏着剑诀的手指无力地垂落下来。
而就在黑虫被金光消灭的刹那!
停尸间中央,那具被电磁脉冲笼罩的老张尸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猛地一颤,然后像一滩真正的烂泥般,轰然倒塌在地!彻底失去了所有动静。那些从他体内钻出的、还在疯狂扭动的黑虫,也在高频电磁下迅速变得僵直、焦黑,最终化为飞灰。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但白雨妍的目光,却死死地盯在老张尸体倒塌时,那无意间向上翻起、僵硬扭曲的右手上。
那只沾满污泥和黑血的手,食指和中指以一种极其怪异、却又隐隐透着某种规律的角度弯曲着,拇指则压住了小指。
这个手势……
白雨妍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猛地转头看向轮椅上虚弱昏迷的诛星,又低头看向自己证物袋里那张槐树根碎片上古老符刻的照片……
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上了她的心脏:
这个控尸痋术的手诀……与那碎片上某个残缺的符刻纹路……惊人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