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十九年三月十三,未时三刻的日头正暖,林侯府后厨的烟囱里冒出袅袅青烟,混着浓郁的酱肉香飘满了整个外院。林晚晚撸着藕荷色比甲的袖口,站在三尺高的灶台前,手里的枣木大勺正有节奏地搅动着直径三尺的大铁锅。锅里码着十二根油亮的筒骨,被琥珀色的酱汁裹得严严实实,肉皮炖得颤巍巍的,随着汤汁翻滚而轻轻晃动,骨髓早已熬进了浓稠的酱汁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溅起的油星子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小姐,这酱骨头闻着就勾人!\"秋菊端着一筐新摘的香菜跑进来,翠绿的菜叶上还挂着水珠,\"前院的小厮路过后厨,哈喇子都快流到地上了!\"
\"那是!\"林晚晚用长柄竹筷戳了戳骨头上的肉皮,见筷子轻松穿透,满意地点点头,\"昨儿个大冰块就念叨着想吃,姐特意让张厨子去肉铺挑了最新鲜的筒骨,泡了整整三个时辰去血水,又用东北带来的大酱焖了俩时辰,骨髓都炖化在汤里了!\"
正说着,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夫人拄着龙头拐杖走进来,鼻尖刚探进厨房就使劲儿吸了吸:\"我的亲孙女!你这是要把全京城的肉香都囤咱家后厨啊?从垂花门就闻见了,馋得老婆子我早饭只喝了半碗粥!\"
林晚晚赶紧擦了擦手,扶着老夫人往灶台前凑:\"祖母您瞧!这酱骨头炖得咋样?待会儿啃的时候,您拿吸管一吸,骨髓就跟奶冻似的溜进嘴里,保准您吃得浑身得劲儿!\"
老夫人看着锅里油亮的骨头,笑得满脸皱纹都舒展开了,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好!好!比柳氏那小贱人以前弄的什么雕花豆腐强百倍!还是咱晚晚实在!\"
林晚晚正想接话,忽听得院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夹杂着青石板上轻微的摩擦声。她眼睛一亮,立刻蹦跶到门口,果然见萧玦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走过来,手里拎着个紫杉木食盒,墨玉簪束着的长发被春风吹得微动,却掩不住他嘴角那抹难得的柔和。
\"大冰块,您可算来了!\"林晚晚一把接过他手里的食盒,顺手在他袖袍上蹭了蹭手上的酱汁,\"就等您开饭呢!再不来,姐怕这骨头都被祖母啃光了!\"
萧玦低头看着她围裙上的酱汁,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替她拂开额前的碎发:\"又在厨房折腾得满头汗?\"他的指尖微凉,触到她皮肤时,林晚晚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必须的!\"林晚晚拽着他就往花厅走,\"今儿个姐给您准备了硬货,保准让您啃得直呼过瘾!\"
前院的花厅早被林晚晚折腾了一番。四张矮脚榆木炕桌拼成长案,铺着红底暗纹的厚毡垫,桌边还放着几个软布坐垫。老夫人和林侯爷已坐在主位,老夫人手里攥着一双象牙筷子,盯着桌上摆着的酱骨头、拍黄瓜和烫好的黄酒,恨不得立刻下手。林侯爷则正襟危坐,看着眼前的矮桌,眉头微蹙,显然对这\"接地气\"的吃法不太适应。
\"大冰块,您快坐!\"林晚晚指了指老夫人下手的毡垫,\"咱今儿个入乡随俗,蹲着吃才够味儿!\"
萧玦看着不足两尺高的炕桌,又看了看林晚晚亮晶晶的期待眼神,默默提起衣摆,长腿一屈蹲了下来。他身量高大,这般蹲着竟显得有些局促,膝盖几乎碰到了桌沿,引得老夫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晚晚眼疾手快,从锅里挑了根最大的筒骨,用干净的布巾擦了擦递过去:\"大冰块,您尝尝!这根骨髓最多,姐特意给您留的!\"
萧玦接过骨头,入手温热,酱汁的咸香混着肉香直冲鼻腔。他犹豫了一下,见林晚晚已经拿起一根骨头,双手抱着啃得满脸油光,便也学着她的样子,低头咬了一口。炖得酥烂的肉皮立刻在齿间化开,酱汁的咸鲜与骨髓的醇香交织在一起,让他忍不住又咬了一大口。
\"咋样?香不?\"林晚晚含糊不清地问,嘴角还沾着酱汁。
萧玦点点头,又撕下一整块肉,难得地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啃着骨头,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瞥向旁边的林侯爷。老夫人看着他这副模样,笑得直拍大腿:\"我说靖王啊,你这吃相跟晚晚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这么接地气!\"
林侯爷在一旁咳嗽了两声,放下筷子:\"晚晚,你瞧你,让王爷蹲在地上吃饭,成何体统?\"
\"爹,您懂啥!\"林晚晚白了他一眼,骨头在手里晃了晃,\"咱东北人冬天就爱蹲墙根儿吃饭,暖和又得劲!大冰块,您说是不是?\"
萧玦正用吸管吸着骨髓,闻言抬头,嘴角还沾着点酱汁,破天荒地没有反驳,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又低头继续啃骨头。
就在这时,靖王府的王管家匆匆走进花厅,手里还捧着一叠文书。他刚跨进门槛,就看见自家王爷蹲在矮桌前,手里抱着根大骨头啃得专心致志,顿时惊得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文书差点掉在地上。
\"王管家,来得正好!\"林晚晚咽下嘴里的肉,朝他招手,\"别站着了,赶紧蹲下来啃根骨头!\"
王管家看看王爷,又看看林晚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咽了咽口水:\"老奴......老奴不敢打扰王爷和郡主用餐,只是王府那边有份急件需要王爷过目......\"
\"急件急件,先啃完骨头再说!\"林晚晚把一根骨头塞到他手里,\"尝尝咱东北酱骨头,保准您吃了还想吃!\"
萧玦抬眼瞥了管家一眼,淡淡地说:\"放下文书,先吃饭。\"
王管家看着手里油亮的骨头,又看看王爷不容置疑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小心翼翼地蹲在桌角,学着众人的样子啃了起来。刚咬下第一口,他就忍不住眼睛一亮,这酱骨头的味道确实非同一般,难怪王爷会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吃。
林晚晚看着萧玦埋头啃骨头的样子,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想起前世邻居家的二哈,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冰块,您这吃相,咋跟我家以前养的二哈似的!\"
萧玦啃骨头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二哈是何物?\"
\"二哈就是......\"林晚晚想了想,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就是一种狗,特别能吃,吃相还特别难看,跟您现在似的!\"
萧玦挑眉,放下骨头,用锦帕擦了擦手,慢悠悠地说:\"哦?那这二哈,能有这骨头香?\"
林晚晚被噎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厉害了:\"得得得,您最香,您啃骨头的样子天下第一香行了吧!\"
老夫人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晚晚,你可别埋汰人家王爷,我看靖王这吃相,比你文雅多了!你看你,啃得满脸都是!\"
林晚晚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埋头继续啃骨头。一顿饭下来,萧玦足足啃了三根大筒骨,连骨髓都用吸管吸得干干净净,吃得额头都渗出了细汗。林晚晚看着他满足的样子,心里比自己吃了还高兴。
饭后,林晚晚拉着萧玦在后花园散步。春风和煦,吹得满院的梨花簌簌飘落,落在萧玦的发间,竟有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大冰块,您今儿个蹲在地上啃骨头,感觉咋样?\"林晚晚好奇地问,伸手替他摘下头上的花瓣。
萧玦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还行,挺舒服的。\"
\"那以后咱在家就这么吃?\"林晚晚眼睛一亮,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萧玦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随你。\"
\"太好了!\"林晚晚高兴地蹦了起来,\"等咱成了亲,就在靖王府也弄个这样的矮脚炕桌,天天蹲着啃骨头喝小酒,保准比那些宫廷宴有意思多了!\"
萧玦无奈地摇摇头,却没有反驳。他知道,只要是林晚晚想做的事,他总是无法拒绝。
两人正说着话,秋菊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封烫金请帖:\"小姐,京城贵女圈送来的帖子,邀您下月初六去参加百花诗会。\"
林晚晚接过帖子,扫了一眼就撇了撇嘴,随手递给秋菊:\"诗会?不去不去!跟那帮酸溜溜的小姐们吟诗作对,还不如回家啃骨头呢!\"
萧玦闻言,忍不住笑了:\"真不去?听说这次诗会连长公主都要参加。\"
\"不去!\"林晚晚斩钉截铁地说,\"回帖就说本郡主没空,要在家研究新的酱骨头配方!\"
秋菊应声而去,林晚晚看着萧玦,突然想起什么,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大冰块,您说咱婚礼上,要不要弄个啃骨头比赛?\"
\"啃骨头比赛?\"萧玦挑眉,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
\"对啊!\"林晚晚越想越觉得可行,\"就比谁啃得最快,啃得最干净,winner还能得到姐亲手炖的酱骨头十根!咋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萧玦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宠溺:\"好,都听你的。\"
林晚晚高兴地抱住他的胳膊,把脸贴在他肩上:\"大冰块,您对我真好!\"
萧玦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声音低沉而温柔:\"傻丫头。\"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花园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晚晚靠在萧玦身上,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酱肉味,心里满是幸福。她知道,有这个愿意陪她蹲在地上啃骨头的男人在身边,以后的日子一定会像这酱骨头一样,过得有滋有味,爽歪歪到极点。
而此刻的靖王府书房里,王管家正对着一堆公文发愁,脑子里却不断浮现出王爷蹲在地上啃骨头的样子,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但转念想到王爷最近日益增多的笑容,以及府中渐渐多起来的烟火气,他又觉得,或许有这样一位接地气的王妃,也不是什么坏事。
林晚晚不知道管家的纠结,她正拉着萧玦的手,在花园里教他说东北话:\"大冰块,跟我学,'得劲儿',就是舒服的意思!来,跟我念:得劲儿——\"
萧玦无奈地配合着,声音低沉而略带生涩:\"得劲儿......\"
\"对!\"林晚晚笑得眉眼弯弯,\"再学一句,'麻溜儿',就是快点的意思!麻溜儿的——\"
花园里传来两人的笑闹声,混着春风和花香,飘向远方。这一天,林晚晚不仅成功喂饱了萧玦的肚子,还让这位高冷的靖王殿下离\"接地气\"又近了一步,而她的古代爽歪歪人生,也因为有了萧玦的参与,变得更加精彩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