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纪德和白兰·杰索乘坐着同一艘走私船来到横滨。
前者带着他的一众手下,后者带着他刚从加图索家拐骗出来的网友凯撒。
前者是来确定曾经在战场上,帮助过他们的爱丽丝小姐的安全,后者是觉得横滨的水还可以更浑浊一点,所以带着小伙伴亲身下水试深浅。
好在这两方彼此看对方都很陌生,所以也并没有什么感触。
安德烈·纪德坐在船舱的一角,走私船的环境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以他出色的观察力,能清晰看见不远处金发少年隐忍的表情。
看对方的穿着和仪态,显然是第一次踏入这样的地方。
但对于纪德来说,他毫无感触。
人只要去过战场,那接下来无论多糟糕的环境也能迅速适应了。
回忆起战场总让他想抽烟,但鉴于船舱里还有未成年,他显然做不出这种事情来,于是只能盯着小小的圆形木窗发呆。
透过窗户已经能看见远方的港口,那里没有驻扎海军,依稀能看见一座灯塔和歪歪扭扭的防护木桩。
横滨。
一个他过去从未听说的名字。
却要将好不容易找回平静的爱丽丝公爵再度拖回战火中。
纪德的手不自觉触碰腰际的配枪,那是老式的欧洲枪,曾经被广泛用于二战前后,后来战争结束,这些枪支就被扔进了仓库里。
受潮,然后腐朽。
后来异能大战爆发,法国又不知道从哪个仓库里把这些老古董翻了出来。
检查时发现其稳定性和命中率低到惊人,不过没关系,战场嘛,命中率再低也能打到人。
总能打到人。
安德烈·纪德是在战场上见到爱丽丝的,这毋庸置疑,尽管他当时军衔少校,但爱丽丝的地位显然比他更高。
对方一出生就是公爵小姐,父亲去世后自动升级成为女公爵。
和纪德这种风里来雨里去才挣到的少校军衔不一样。
但再怎么不一样,战争来的时候,大家都出现在了战场上。
不满十二岁的女公爵,上战场。
就算是安德烈·纪德作为法国人深知带英的本性,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是被震惊了一下。
那时他觉得英国佬们真该死啊,什么亏心事儿都做得出来,和这群虫豸一起怎么能赢得战争呢?
几天之后他就真香了。
没办法,女公爵的异能力是真的好用真的强。
安德烈·纪德至今仍旧记得那次战场上的经历,那个营地有法国人,也有英国人,还有德国人。
当然,后者是敌人。
俗话说的好,中美友谊靠苏x,中苏友谊靠美国,美苏……哦,没苏了。
总之,英法友谊靠德国。
在没有敌人的时候,带英就是最大的敌人;但在有敌人的时候,带英尚且还是能成为盟友的(勉强)。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当安德烈·纪德重伤躺进伤兵营,却发现那里一没有医生二没有护士,只坐着一个白裙子小姑娘时。
他还是不由自主怀疑了一下,英国佬们是不是想害死他和他的兵。
然而小姑娘是个异能力者,还是个极为珍稀的治愈系异能力者。
对方抬手带起一片白光的时候,纪德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全都消失了,在光芒的点缀下,女孩圣洁的像个天使。
英国国籍的天使。
算了,就算是英国国籍,也是天使(不勉强)。
安德烈·纪德的部队在这个营地停留了十七天,中途有两次小型作战,然后部队又要转移。
在收拾东西的时间里,他带着用香烟换到的巧克力走进伤兵营,今天里面倒是没什么人,女孩换了一身黑裙子,正在安静地看书。
看到他进来,用法语问:
“士兵,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发红瞳的男人走过去,将巧克力递给这位拯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小女士,回答道:
“并不是,我是来向您表达感激。”
他说话时用的是英语。
对方从善如流接下了一个礼物,并露出了一个非常可爱的笑,像个公主,或者天使。
她又说:“谢谢你,真高兴你能活下来,你的感谢让我觉得自己像个英雄。”
她用的还是法语。
安德烈·纪德点点头,“您拯救了我们,您是所有士兵的英雄。”
他用的还是英语。
一个英国人用法语和法国人沟通,一个法国人用英语和英国人沟通,他们彼此都感受到了对方的体贴,然后彼此都觉得很好笑。
于是,女孩先笑着说:“我是爱丽丝,爱丽丝·奥古斯都·格罗夫纳,很高兴认识你。”
这一回她用了英语。
于是,纪德也笑着说:“我是安德烈·纪德,同样很高兴认识您。”
这一回,纪德也用回了法语。
在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爱丽丝的眼睛睁大了一些,她有些好奇地问:“你的异能力是窄门吗?”
纪德没觉得被冒犯,毕竟上战场后他的异能也不是什么秘密,甚至能被对方知道,不也证明了自己作战能力优秀吗?
他点点头,说:“是的,我的异能能够预知几秒钟后的未来。”
对方显得有些惊讶。
那时,安德烈·纪德以为她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异能还会多次受伤。
于是解释道:“战场上危险太多了,哪怕是【窄门】也无法躲过所有危险。”
但爱丽丝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他,说:
“《马太福音》说过,你们要进窄门。”
“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安德烈,你只是还没有走出窄门。”
对方的话太过拗口,也显得毫无由来,以至于当时的安德烈·纪德完全不明白意思,只是依稀觉得自己的心被触动了一下。
很快,部队休整完毕,安德烈·纪德要前往下一个战场,去面对死亡与鲜血;而爱丽丝同样要奔赴新的伤兵营,去面对痛苦和哀嚎。
在分开前,纪德极其认真地说:“爱丽丝小姐,如果您有一天来到法国,请一定告诉我,我一定会带您欣赏这个国家的美。”
于是爱丽丝也说:“安德烈少校,如果您有一天来到英国,请一定也要告诉我,我也会带您欣赏我的国家的美丽。”
他们这样约定。
他们这样告别。
他们这样离开了战场,也离开了自己的国家,再也不能回到美丽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