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黑手党由一位首领,五个干部,以及直属于首领的行动组黑蜥蜴组成。
其中五个干部三个是组织的老人,两个是在两年前临时提拔起来的。
森鸥外记下了两年前这个关键节点,然后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五人身上。
这五个中,一个是稳健派大佐,跟着首领一路打拼出来,完全没有站队的打算,始终紧跟着首领的步伐,也最得老首领的信任。
两个新提拔的因为没有任何根基,只能依赖于首领的信任,所以算得上是首领的心腹。
还有两个倒是不怎么得首领信任,因为人家本来就心怀鬼胎,打算自己上位。
可以说在这种情况下,五个干部要么打算自己当家做主人,要么打算等别人当家做主人之后继续做干部,反正没有哪个会主动投靠森鸥外这个私人医生。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真有人觉得,黑手党首领会在病重的情况下传位给自己的私人医生,并且这个私人医生还能在没有人支持的情况下坐稳首领的位置吧。
这又不是什么男频龙傲天小说。
就算是龙傲天小说也不可能这么离谱,除非主打嗲儿文学。
在这种情况下,森鸥外不得不想尽办法延长首领的寿命,以维持住现在摇摇欲坠的局势,然后再另作打算。
对此,跟他一起来的太宰治不仅不同情,还相当幸灾乐祸。
他跟在森鸥外身边,本身也只是觉得无聊,想看看对方怀抱着自己所谓的信念,能够走到哪一步罢了。
实际上,森鸥外越倒霉,太宰治反而觉得越有趣。
他喜欢看森先生在绝境中不断翻身,在必死之局中不断寻找生路的戏码,这样的剧情让他觉得生命的确是有趣的,起码还能看看乐子。
为此,他甚至想过自己再给森鸥外加点困难,多来点乐子。
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实施,毕竟对方现在已经够难了。
森鸥外显然也知道眼前这小子不打算帮忙,并且还有可能帮倒忙,但他也不在意,甚至连抱怨的语气都显得很温和。
“现任的几个干部都不好办呢,没什么明显的弱点,就连黑蜥蜴都是铁桶一块,真麻烦啊。”
他这样感叹了一句,然后看见太宰治手里拿着的书,随口问道:
“这一次买的是什么?还是福尔摩斯文学社出版的作品吗?”
说到手上的书,太宰治的心情好了很多,他举起书笑着说:
“是芥川老师的新作,福尔摩斯文学社总算把芥川老师的短篇小说汇成小说集了。”
芥川龙之介是近两年的文学界新秀,对方的短篇小说一经发表就轰动了岛国文坛。
《芋粥》,《鼻子》,《罗生门》,《手帕》……
每一篇小说都构思巧妙,笔法新奇,明明描写的都是细小琐碎的人与事,但却对人类的利己本性进行了尖锐而透彻的剖析和鞭挞。
太宰治最初只是在报纸上看到了对方刊登的一则短篇小说,继而被对方的文字深深地打动了。
‘想要,见一见这篇小说的作者。’
他在心底深处萌生了这样的渴望。
想要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写出如此尖锐的故事,想要知道知道对方看到了这样人世后,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活下来的。
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带着这样的想法,太宰治坐着电车从东京赶往了横滨,然后,就发现整个福尔摩斯文学社空无一人。
问了管理人员才知道,老板带着所有人,包括文学社的作者们一起去希腊度假了。
芥川龙之介自然也在其中。
太宰治失望离去,在一个书店里读完了芥川龙之介所有刊登的作品,然后决定去跳河。
接着,他就遇到了森鸥外。
森鸥外点了点头,他对文学的兴趣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退了。
在他年轻的时候,自然也有过为文字而动容的经历,但如今见过的残酷场景太多,无论什么样的文字都显得过于单薄。
当然,他对福尔摩斯文学社还是很感兴趣,因为在他随口提及这个名字时,干部之一的大佐露出了很是古怪的表情。
虽然对方很快转移了话题,但那种讳莫如深的态度还是在森鸥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并且,在离开之前,也许是出于善意,也许是不想让首领再换新的私人医生,令其本就糟糕的脾气变得更糟糕,大佐提醒了一句:
“森医生,不要在首领面前说这个名字。”
“提都不要提。”
这样的话让森鸥外的好奇心直接拉满,他当然不会冒冒失失自己送上门去,但现在太宰明显对其很感兴趣,不如给他找点事情做。
于是森鸥外说道:“太宰,你还是一个人都没有见到吗?”
“啊……”
提到这一点,就连太宰治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福尔摩斯文学社负责的作家并不多,写出大火小说《这个杀手不太冷》的A小姐是台柱子之一,也是太宰治的好奇对象之一。
他原本对这种一看就是爱情故事的小说不感兴趣,只是因为芥川老师在人物访谈里提及,才买下一本翻阅一二。
但真的看了之后,太宰治反而被作品中女主角A小姐的生死观所吸引了。
他极其喜欢对方所说的——
“我希望我的死亡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就像是厨房中被不小心打碎的鸡蛋,餐桌上被一只猫推翻的牛奶。”
“死后我会被埋进一座小小的坟墓里,有无数个人为我哭泣,为我念悼词,然后他们会看到我的墓碑。”
“墓碑上写着——”
“这里长眠着一位公主,她度过了幸福美满的一生。”
“不需要任何人的吻,也不想要再次醒来。”
这话让太宰治心头一动,他在那一刻萌生出一种奇妙的想法。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死在A小姐的旁边,这样他完全可以蹭到A小姐的悼词,还可以在墓碑上写——
“这里长眠的人死于心碎,他始终没有等到一个来自公主的吻。”
“因为公主死在他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