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就像是上课走神被老师抓包的学生,整张脸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觉得自己触碰到爱丽丝腰部的手指像着了火一样,理智告诉他,他应该赶紧收回自己的手,他应该从这个怀抱里挣脱出来,他应该……
他应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可他现在就是动弹不得。
他什么都不想做,既不想松手,也不想离开这个怀抱。
但爱丽丝先松手了,她看着道路尽头的麦考夫和威廉,脸色一瞬间垮了下来。
“今天还有课吗?不是说好可以休息的吗?”
先说话的是麦克洛夫特,他表情很冷淡,“有您的电话,是从苏格兰那边转过来的,似乎是汉弗莱·阿普比爵士有什么重要事情要联络您。”
“汉弗莱吗?他和阿诺德一起去苏格兰了呀,还挺聪明的嘛。”爱丽丝若有所思地说:
“那走吧,去听听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她一边说一边离开路易斯的怀抱,走向麦考夫时,还不忘冲坐在原地的路易斯招手,“路易斯,我们明天再喝下午茶。”
“好的。”路易斯下意识回答道,说完才忽然意识到威廉还站在一边,于是心虚地看过去。
威廉没有说话,脸上仍旧带着笑,直到麦克洛夫特带着爱丽丝离开花园,他才走到路易斯身边,温和地说:
“路易斯,我们谈一谈。”
去主厅的路上,麦克洛夫特一路都没有说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爱丽丝用小指勾住他的拇指,“你生气了吗?麦考夫。”
“我没有。”麦考夫很快回答。
“真的没有吗?”爱丽丝又问。
麦克洛夫特微微侧身看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也没有收回手,“您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我不知道。”爱丽丝说,“我好像不希望你生气,又希望你生气。”
麦考夫似乎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他说,“但我不能既生气又不生气,您只能选一个。”
爱丽丝很快反问他,“所以,麦考夫,你要生我的气吗?”
她说话的时候,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麦克洛夫特,眼瞳剔透,明澈,漂亮到能使人忘记呼吸。
麦考夫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好像除此之外就空无一物了。
他的脚步慢下来,很缓慢地说,“我不会生你的气。”
“但你会不高兴。”爱丽丝说,“你觉得心烦意乱,但你平时并不是这样,你在处理别的事情上都能灵活自如,而且无往不利。”
“但你现在心烦意乱,因为我。”
麦考夫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他也仍旧没有收回手,只是嘴角微垂,抿成一条直线,态度既不冷淡也不热情。
“要我夸奖你的敏锐吗?小姐。”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当然可以。”
爱丽丝忍不住笑起来,她看着麦考夫,忽然松开他的手一跃而起,带着春天的暖风和芬芳的花香,双臂吊在麦克洛夫特的脖子上。
她穿着白色蕾丝花边的丝绸裙子,外面套着白色的羊绒大衣,跳起来的时候头发上系着的紫色丝绸发带也飞舞起来,像起起落落的蝴蝶翅膀。
麦克洛夫特察觉到她的小臂环住自己的脖子,她脸上带着种孩子一样的笑,掺杂着说不出的得意,看上去有点赖皮,但又带着难以言说的可爱。
她才十四岁,但已经很美了,在不经意的时候就美的让人惊心动魄。
这个不知道算不算拥抱的拥抱太过突然,麦克洛夫特甚至来不及反应。
他被直接扑得坐倒在地上,还不忘记一只手紧紧揽住爱丽丝的腰,生怕她也摔倒在地。
这个拥抱来的突兀,惊骇,不符合礼仪也不符合逻辑,致使麦考夫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完全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甚至有点意识不到自己究竟在哪?要做什么?
“麦考夫麦考夫麦考夫麦考夫……”
以一种极度不淑女的姿态坐在他的腰上,还搂着他脖颈的公爵小姐像念咒一样喊他的名字。
“我很高兴。”她把脸贴在他的脸上,又重复道,“我很高兴。”
你在高兴什么啊?
麦克洛夫特真想咬牙切齿地质问她,像囚犯质问绑匪。
你在高兴什么?
高兴我为你心烦意乱?
还是高兴我此刻狼狈不堪?
“我很高兴,你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这可怕的绑匪,这可恨的女巫,这可爱的公主在他耳边说道:
“只有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不想把他分享给别人。”
麦克洛夫特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彻底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爱丽丝,连眼睫都不敢眨一下,映入眼帘的人还在笑,笑得明媚灿烂,比春日的阳光都耀眼。
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虹膜开始发烫,这种温度不停的传递,一直到飞快跳动的心脏,心跳声如擂鼓,几乎要让他耳鸣。
紧随而来的是一种温热的颤栗,他感觉爱丽丝的气息迎面而来,还有温暖的体温,散落的长发……
真是梦一样的场景。
真是梦一样的话。
“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麦克洛夫特从自己的喉咙中挤出几个单词来。
“我说。”爱丽丝重复道,“麦考夫喜欢我,非常喜欢我,特别喜欢我,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麦克洛夫特脸上所有和负面情绪相关的表情都被这些话洗刷掉了,连带着他心中愤怒,嫉妒,不悦,焦躁一起……
下一秒,他笑了。
那是种掺杂着无所适从,无可奈何,无言以对的笑容,明净的光在他深邃的蓝瞳中闪烁。
他像个爱上了绑匪的囚犯,除了不断放低要求降低标准之外,根本无能为力。
“真是……输给你了。”
麦克洛夫特长叹了一口气,他一只手搂住爱丽丝的腰,一只手撑在地面上,就以一种抱着她的姿势,从地上站起来。
爱丽丝下意识双手搂紧他的脖子,然后就直接坐进了他的臂弯里。
麦克洛夫特身高超过一米八,爱丽丝今年刚过一米五,这个姿势倒也不算奇怪。
爱丽丝甚至还稍稍晃了晃腿,将自己的下巴搁在麦考夫的头上。
“再乱动的话……”麦考夫觑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你要把我扔下去吗?”爱丽丝控诉着看他。
“我就带你去上围棋课。”麦考夫回答她。
爱丽丝瞬间就闭嘴了。
这时候,他们绑匪和囚犯的身份倒是转变过来了。
“你现在不生气了吗?”爱丽丝又问他。
“还在生气。”麦考夫回答。
“为什么?”爱丽丝看他,“我喜欢你你居然生气?”
她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几个大字:你要是不说清楚为什么,我就不喜欢你了!
麦考夫说:“因为不知道你以后还会对多少人说这样的话。”
爱丽丝不可置信地瞪他,“未来发生的事情,难道不是应该未来再讨论吗?你居然因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生我的气?”
我要闹了。
听见没有,你的爱丽丝小姐要闹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麦考夫叹了口气,他是真的觉得,自从他住进威斯敏斯特公爵府之后,叹气的频率就直线上升了。
“我不会生你的气。”他补充道。
“那你为什么生气?”爱丽丝不依不饶。
“我只是……”
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我居然因为你的一句话,就放下所有过去,全心全意开始思考和你的未来了。
这算什么?
在一个坑里周而复始,反复起跳吗?
跳水都不至于这么频繁吧?
爱丽丝看着他欲言又止,知道自己已经逼得足够紧了,接下来该放松一下缰绳了。
于是她侧过身轻轻在麦考夫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这个吻很轻也很短暂,就像蝴蝶在花瓣上停歇了片刻。
“现在你能不生气了吗?”爱丽丝凑到他耳边小声说。
“我不生气了。”麦考夫回答她。
他现在觉得就呆在坑里也挺不错。
还节省了上去又跳下来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