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谈话后不久,凡多姆海威就递上了拜帖,伯爵夫人和红夫人一起拜访了威斯敏斯特公爵府。
被称为红夫人的安吉丽娜夫人恢复得很不错,这位在上流社会中堪称离经叛道的男爵夫人出乎意料的擅长社交,让下午茶的气氛变得非常好。
于是在红夫人表达感激的同时,爱丽丝也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推荐一位在王立伦敦医院擅长做肺部手术的医生?当然没问题,是您或者身边的人身体不适吗?”红夫人扬了扬眉问道。
丈夫的死亡的确令她心碎,但两个孩子的存活让她打起了精神,再加上身体早就被恶魔女仆进行过医治,她现在看上去反而很精神。
“不是我,是我在福利院资助的孩子。”
爱丽丝微微蹙眉,这样的神情让她显得格外忧郁,“我本来想让府里的私人医生为他诊治,但我后来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私人医生都擅长做肺部手术。”
“起码经常照顾我的两个私人医生都不擅长。”
私人医生是根据主人的需求来寻找的,最多再兼职一下外科医生,具体情况还得具体解决,在这一点上,爱丽丝自然没有红夫人了解。
“请放心的交给我吧,我会连同后续的病情恢复都一并解决的。”红夫人大包大揽地说。
作为事故当事人,她的感激之情显然比姐姐姐夫更深厚。
毕竟连她自己也很难想象,如果同时失去了丈夫和孩子,她剩余的人生会变成什么样子。
下午茶结束后,爱丽丝收到了两位夫人的下午茶邀请,不过她既不打算接受也不打算拒绝。
去可以考虑去,但那也得等她拜访完伦敦绝大多数亲戚和社交白名单之后。
凡多姆海威既然不是主角,那就没必要为之破例,相比之下,还是福利院的威廉和路易斯兄弟更重要。
想到这,爱丽丝干脆嘱咐汉娜,明天一早带上钱,她们又又又又要去伦敦传播爱和金币了。
不过,哪怕是爱丽丝也没有想到,在她推测出的自以为大差不差的剧情中,会有如此大的纰漏。
因为她第二天一早,在那家熟悉的福利院门口,看到了印有莫里亚蒂家徽的马车。
马车的车门敞开,里面没人,只有车夫坐在外面发呆。
爱丽丝趁着汉娜捐款的时候走进小教堂,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传来:
“生命的价值应该是平等的,每个人都应该平等地享有获得幸福的权力,但在这个国家,一切并非如此。”
“这是错误的,我们应该去纠正这个错误,只有人人平等,这个国家才会变得更好。”
“那些罪恶的贵族心中藏着恶魔,只要消灭了恶魔,罪恶就会消失,这个国家肯定能变得更美好。”
“你是贵族,难道就不想看到这一幕吗?”
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映在威廉白净的脸上,色彩的强烈让阿尔伯特·詹姆斯·莫里亚蒂产生了一种几乎眩晕的不真实感。
真的有人和他拥有着相同的想法吗?
有人也和他一样,厌恶着森严的阶级制度,渴望建立人人平等的社会吗?
他打算怎么做?
他能帮到他什么吗?
阿尔伯特的心剧烈跳动,几乎要从胸膛中蹦出来,他想要说什么,但某些激动的话语已经到了舌尖,却被咽了回去。
有一个声音在他开口之前传来。
“但这是不可能的。”爱丽丝站在教堂门口,平静地说道,“人人平等不会使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阿尔伯特猛然回头,睁大眼睛看着爱丽丝,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公爵小姐会站在这里。
威廉也愣住了,他的第一反应却不是生气,而是疑惑。
“但爱丽丝小姐不是也觉得,人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力吗?”
“当然,你前面说的话我都挺赞同。”爱丽丝走进教堂,干脆坐在了阿尔伯特的旁边。
她清晰地听到,旁边的少年呼吸一滞,然后不自觉放慢了自己的呼吸频率。
“生命的价值应该是平等的,每个人都应该平等地享有获得幸福的权力,毫无疑问,这是正确的。”
“但你如果说阶级制度,这个国家是这样,其他国家也是这样,全世界绝大多数国家都是这样。”
“而你说的人人平等会使英国变得更好,那更是不可能。”
威廉睁大眼睛,那双玫红色的眼睛透着茫然,“为什么这么说?”
“恕我直言,你口中的人人平等,是包含什么呢?”
爱丽丝问,“是只有英国人算人吗?爱尔兰人算不算,印度人算不算?美洲人和东方人,还有黑奴,他们算不算人?”
“如果他们都不算的话,那也许尚且可以理解你的话,如果他们都算的话,那人人平等怎么可能会使英国变得更好?”
“我们的财富来自殖民掠夺,我们人民的幸福全都是建立在殖民地人民的血泪上,如果全世界真的人人平等,那英国这艘大船甚至没办法驶出维多利亚港。”
威廉整个人怔住了,只听见爱丽丝继续说,“而且,贵族制度最根本的原因是君主制度,所有的贵族都是环绕在女王周围的犬马。”
“你如果真的想消灭贵族,那应该学习法国,把女王送上断头台才行,杀死贵族用处不大。”
这一番话彻底惊到了坐在旁边的阿尔伯特,他今天受到的惊吓简直比过去一年,十年受到的都更多,他用一种惊讶、惊恐、惊惧的眼神看向面带微笑的爱丽丝,
“威斯敏斯特公爵小姐,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我在作为朋友,向威廉提出建议。”爱丽丝说,“他想要人人平等的世界,我对这样的世界也心怀期待。”
“所以我不建议随意杀死贵族,而是建议做出更彻底的变革,比如干脆杀掉女王,然后带领群众暴力反抗,杀掉所有贵族,就像殖民地反对英国统治一样。”
在场的两个英国人显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比喻,威廉脸上一直以来的微笑都僵了一下,“爱丽丝小姐,这是不是有点太激进了。”
“哦,那还有一个保守的办法。”爱丽丝继续说,“你可以娶我。”
坐在旁边的阿尔伯特一口气没喘上来,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动作幅度大到几乎要咳出自己的肺。
做礼拜的小教堂没准备饮用水,他只能自己缓过来,然后僵着一张脸茫然地问:
“小姐,这是不是有点太保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