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薇没看这场闹剧,在满场里寻找薛俪的身影,她随口问了一个佣人,朝着对方指的小花园过去,走下阶梯时,裙摆有点长了,她遂提起。
但薛俪不在小花园。
站在树下聊天的是她的两个同学,一个圈子里的玩伴,她们看到薛薇,连忙露出标准的交际微笑,笑着过来围住她,“是薛姐啊,好久不见了。”
以前见面,她们从来不把自己放在眼底。
薛薇有点适应不了她们的亲切,微笑着退步,“你们聊吧,不打扰你们。”
她回头,准备踩上台阶,无意中看到二楼栏杆边上亮着一点火星,某种熟悉的味道顺着着空气蔓延,混在一堆脂粉香气里面,格外醒神。
是某种她熟悉的香烟牌子。
味道是清洌而有些冲的,和梁景端的喜好截然不同,她记得只在一个男人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她心神不宁地站在那里,试图看清那个人。
但帐幔摇摆着,那人又站在里面,好像故意让她看不清楚。
她和对方僵持着,刚刚那个佣人急急忙忙跑过来,“抱歉,薛薇小姐,是我忽略,薛俪小姐上二楼了,方才有个同学找她,她交代我告诉你的,结果我记错了。”
她一脸惶恐,很怕怠慢了贵客。
薛薇看她眼生,知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前在薛家是什么地位,否则再客气,眸底也会露出些惶恐和不以为然,她答,“我现在过去。”
便撇开了视线。
佣人还要送她,但她觉得没必要。
在这个家里,她比任何人都要熟。
因为薛继威总是会毫无预兆地发疯,她随时要准备好藏身的地方,便把这家里大大小小的空间都记住,除了那些她不能去的,剩下的都是她的藏身之所。
她让佣人自己去忙,顺着楼梯往二楼小会客过去,很快就看到在门口处翘首以待的薛俪,她穿着香槟色的裙子,前短后长,蕾丝花边贴伏着她锁骨下面,勾勒出女孩的青涩。
蓬松的刘海遮了她半边的眉头,却显得那双眼睛更大,更漂亮了。
竟然有几分女人的影子了。
虽然讨厌姓薛的,但薛薇不得不承认,薛家确实没有丑人。
薛慎都讨厌到那个份上了,颜值也是能看的,只是他那幅皮相再好配上那股神情,就像好纸配歹墨,看得人心里窝火,她被薛俪拉进去。
喟叹,“成人了啊。”
薛俪:“薇姐别取笑我了,都是我妈她说这种场合就得这样。”
“这样穿好看。”
她又问,“你同学呢。”
“她下去找别人玩了,今天好不容易可以放开喝酒,她呆在这里多闷啊。”
薛薇看她,“那你也不想下去?”
“等会吧,现在还不想。”
想也知道今天大伯二伯他们会有很多交际,薛俪虽然做好了准备,还是有点紧张,她把人过来坐,羡慕地看着她身上的长裙,
轻如蝉翼质地的裙身,她都不敢摸,“我想起来,这条裙子mISS chEN的作品,她脾气很坏的,而且不轻易把衣服卖给别人,展示的那个模特很骨干,又很高,我觉得这条裙子在你身上更合适,更漂亮。”
“你嘴什么时候这么甜了。”
薛薇笑笑,“mISS chEN是向老师的合作方,我也是借了老师的光,她才把这条裙子卖给我,我主要是比较感兴趣这个材质,想研究一下各种材质做成衣料的效果。”
“你不是在做首饰吗?”
“是,但也不代表我不能做别的。”这些事,她一点也不介意和薛俪分享。
对方听得眼睛睁开,两只眼睛都在说,你再多说一点吧。
中途她爸爸唤人找她,她还嚷着,“让他等会儿。”
佣人频频在外面看,薛家的佣人就是这样,看起来像样,但很容易露馅,暴露出无没有底蕴的浅薄,薛薇只是笑坐着,不出声,薛俪被这种无声的催促弄得坐立不安,“我下去一趟。”
等她走了,薛薇随便拿了一本杂志打发时间。
沙沙声在空荡的会客室,一下子就显得安静了,薛薇没翻几页,就闻到空气中飘浮的烟味,她几乎立刻判断出这股味道和她在小花园里闻到的一模一样,立刻就合上杂志看过去。
不可能。
她认识的那个人远在德国。
这个人不可能是他。
但门外的身形,又像极了他,尾指勾着烟,脸却是朝外的。
薛薇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他们像是在对峙,他没有选择进来,而她也没有起身。
不止没有起身。
她连一个手指头都没动。
最后在无声的空气里,是重新上楼的薛俪打破了这股沉默,“大哥?”
她显得很惊讶,欢快的气氛像是被无声的冰块给冻结,语气以至于表情瞬间都变得拘谨,男人熟悉的嗓音可能是因为抽烟而变得有些沙哑。
但依然好辨认,“好久不见,阿俪长大了。”
是的。
果然是他!
薛俪和男人一道过来,她表情仍然有些惊慌,像是完全没意识到对方的出现,而看得出来。
薛铭回来的事瞒着所有人,他就是种开天破地的本事,所以对此无所谓的掀起眼皮,斯斯文文地看向薛薇,“本来想给你们一个惊喜的。”
*
宴会过半,梁景端身边的人仍然络绎不绝,但他交际得疲倦了,索性把领带一扯,随手把酒杯交给佣人,目光在大厅里巡视了一圈。
没看到人。
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给薛薇打电话。
彼时,她对着薛铭整个人都有点短路,说不出话,薛铭微笑着伸出手,那道眉峰处被明显斩断的痕迹破坏了他的好相貌,显得他平添几分戾气。
但他依旧是好看的,而且颜值满分。
“好久不见。”
她不得不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被他的大掌包裹在掌心,“铭哥,你回来了。”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薛薇立刻抽回手,走到一旁去接起电话。
留下薛俪和薛铭站在一起,她仿佛有点受不了大堂哥身上的戾气,有种不明所以的惧意,呐呐地,“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们,难得回来一趟,再怎么也得给你接风洗尘。”
“这样不好吗?”
“好是好,但是……”
那头,薛薇的情绪渐渐解封,像是从冰冻中回神,她仿佛能闻到指尖和他相触时沾上的烟味,而她现在接电话,正好闻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