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春日部的薄雾,风间彻将透明亚克力板小心翼翼地扣在课桌上。崭新的《幼升小冲刺复习计划表》在玻璃罩下泛着冷硬的光泽,精确到分钟的日程安排被黑色记号笔填得满满当当,唯有“15:30-15:45 朋友时间”的格子显得格外刺眼——那是他咬着牙从刷题间隙里抠出的十五分钟。
“风间在搞什么神秘东西?”野原新之助的脑袋突然从课桌下探出来,鳄鱼短裤蹭过地面带起细碎的尘埃。不等风间阻拦,小新已经抓起桌上的蜡笔,在“朋友时间”的格子里疯狂涂鸦。歪歪扭扭的屁股图案迅速占领整个方格,最后还不忘画上动感超人标志性的披风。“这样风间就能边学习边跳屁屁舞啦!”
风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用力按住玻璃罩边缘,指甲在亚克力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别碰我的计划表!”声音大得连正在整理实验箱的阿呆都抬起了头,镜片后的眼睛映出玻璃罩下扭曲的屁股图案。妮妮抱紧兔子布偶往后缩了缩,小声说:“风间最近好像一直在生气......”
课间休息时,林哲装作不经意地路过风间的课桌。阳光穿透玻璃罩,在计划表背面投下浅浅的阴影。他眯起眼睛,看见那些冰冷的日程安排背后,藏着一幅未完成的画——双叶幼稚园后院的向日葵,花瓣用彩铅细细勾勒,花盘中心还歪歪扭扭画着五个小人的轮廓。然而,整幅画被一道粗重的红笔叉贯穿,旁边潦草地写着:淘汰项:浪费时间,需戒除。
林哲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玻璃罩边缘。他想起上个月的运动会,风间偷偷藏起计时器,和大家一起用阿呆的鼻涕在跑道上画彩虹;想起文化祭前夜,风间熬夜帮妮妮修改兔子布偶的王冠,嘴里却念叨着“这不符合戏剧美学”。那些鲜活的瞬间,此刻都像被封存在玻璃罩里的标本,逐渐失去温度。
“风间,来玩弹珠吧!”正南的声音带着期待。风间低头看了眼计划表,手指划过“15:30-15:45”的格子,最终摇摇头:“我要做逻辑推理题。”玻璃罩反光里,他看见小新的笑容僵在脸上,阿呆的鼻涕突然垂落,妮妮把兔子布偶抱得更紧。四个影子在晨光中摇晃,渐渐与计划表上冰冷的线条重叠。
午休时间,风间独自坐在教室角落。他翻开母亲新买的《天才儿童思维训练》,书页间却滑落一张泛黄的糖纸——那是去年野餐时,小新硬塞给他的草莓味糖果包装。糖纸边缘还沾着阿呆的鼻涕结晶,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他鬼使神差地拿起笔,想在计划表背面继续画向日葵,笔尖却悬在红叉上方,迟迟落不下去。
“风间是不是要离开我们了?”妮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哲站在她身边,两人的倒影映在玻璃罩上,与风间的影子隔出一道无形的鸿沟。风间猛地合上习题册,计划表被带起的风掀起一角,露出背面未干的泪痕。原来那些被红笔否定的向往,那些被玻璃罩封存的渴望,早已在深夜的台灯下,化作悄然坠落的眼泪。
放学铃声响起时,春日部的天空飘起细雨。风间收拾书包的动作格外缓慢,他不敢看玻璃罩下被小新涂满屁股的“朋友时间”,更不敢回头面对伙伴们失落的眼神。当他背起沉重的书包走向教室门口,突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怪叫:“风间大坏蛋!不一起跳大象舞不准走!”
回头的瞬间,小新撅着屁股冲过来,鳄鱼短裤上的雨水甩了他一身;阿呆举着装满鼻涕胶水的试管,声称要“修复破碎的友情”;妮妮的兔子布偶戴着新做的尖刺王冠,正南的玻璃弹珠在地面排出“欢迎回来”的字样。风间的喉咙发紧,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角,咸涩中带着一丝久违的温暖。
他颤抖着摘下玻璃罩,任由雨水打湿那张精心制定的复习计划。当“朋友时间”的格子被雨水晕开,小新画的屁股图案却变得更加鲜艳。风间蹲下身,用彩笔在计划表背面重新描亮向日葵的花瓣,这次,他在五个小人旁边郑重地写下:永远不淘汰。
暮色中的春日部被薄雾笼罩,孩子们的笑声穿过雨幕。风间的书包上挂着阿呆送的鼻涕结晶标本,口袋里装着妮妮画的兔子贴纸,而那张湿透的复习计划,被他小心地折好放进最贴近心脏的位置。或许真正的成长,从来不是用玻璃罩封存回忆,而是让那些带着温度的友情,在风雨中野蛮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