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凝玉略微思索了片刻,恭敬地回答道:
“是赵家。他们主要做些海鲜干货的生意,与鲍家有些合作,但关系不算深。”
“很好。”陆沉点点头,笔尖在纸上游走,写下一行行字迹。
“派人去联系赵家,购买上好的海滩细砂和贝壳。
另外,找些已经死了的工匠,按照我写的这个法子,在城外僻静处造一座窑炉,切莫偷懒。”
一句‘已经死了的工匠’林凝玉听得云里雾里,下意识地“噢”了一声。
陆沉没有理会她的困惑,继续在纸上书写,同时口中说道:
“等细砂和贝壳运到后,按照上面的法子处理好,但是不要擅自开始冶炼。
到时候,我会派人送来一样关键的东西,放入之后,才能开炉。”
他笔锋一顿,抬眼看向林凝玉,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记住,所有步骤,务必只找你信得过的人。如果没有,那就等他们干完活,杀了。”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林凝玉的心猛地一沉。
她呆呆地看着陆沉,半晌没有回应。
陆沉疑惑地抬起头,见她一副茫然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
林凝玉这才恍然大悟,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陆公子说的‘死了的工匠’,是指...死士?”
陆沉闻言,气得差点向后仰倒。他抬手扶额,心中一阵无语。
自己到底是怎么会觉得这个女人有几分聪明的?
这脑子,简直比穆婉儿还少根筋!
林凝-玉见他这副模样,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脸上瞬间飞起一抹窘迫的红晕。
陆沉长叹一口气,将写好的方子递给她,最后说道:“借我二十两银子。”
......
季贤家中,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陆沉并不在意,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亮、身板却瘦弱的孩子,低声吩咐道:
“我刚才说的,听懂了吗?”
小石头用力地点了点头,将那把铜钥匙和沉甸甸的钱袋攥在手里,复述道:
“听懂了!大哥哥,我跟小树一起去赵家找活干,混到船上。
等见到海商的时候,就用您给的钱,买下他们所有的海草!”
“真聪明。”陆沉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以后跟着我,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记住,这二十两银子,别人会眼红,你一定不能暴露!”
“嗯!”小石头重重地点头。
交代完毕,陆沉掐算着时间,快步走出了这间破败的屋子。
在城门关闭前的最后一刻,离开了清河县城,朝着黑市的方向奔去。
其实他教给林凝玉的方子,不是啥稀罕东西,很容易制作,名为——玻璃,或者说透明玻璃!
这种不涉及军工的小奢侈品,用来敛财最好不过。
而他让小石头去掌控的,正是烧制玻璃最重要的助燃剂。
没有这东西,即便玻璃勉强成型,也会是浑浊不堪、充满气泡的废品。
至于林家是否会掌握配方,其实这是迟早的事...
只是,陆沉自觉得。
自己能在配方暴露之前,先一步驯服这林夫人...
陆沉一边朝着黑市那边走去,一边思索着钟韵华对藏青山内部势力的剖析。
这藏青山,共有七位当家。
这其中,大当家穆擎苍,也就是穆婉儿的父亲。
虽名义上是首领,但如今几乎是靠着前半辈子积攒的家底和威望在硬撑着。
手下的当家除了强行扶持的穆婉儿,其他的没一个自己人,权力早已被架空。
真正的实力派,自然是二当家霍东楼。
此人凶狠残暴,野心勃勃,手下掌控着三五十个亡命之徒,是藏青山最主要的一股战力。
不仅如此,排行第七的当家曹猛,也是他的手下。
两人联手,掌控了藏青山过半的武装力量。
至于钟韵华自己,作为六当家,更像是一个外聘的军师,并无实权。
与她处境相似的,是三当家钱通,此人掌管着山寨的后勤与财物,为人圆滑,向来是保持中立。
而最神秘的,当属五当家。
此人只有一个“鬼影”的外号,据说从未有人见过其真面目,手下也无一兵一卒,却能稳坐第五把交椅,无人敢有异议。
这般错综复杂的势力分布,在陆沉看来,简直是一盘散沙,处处都是破绽。
只要操作得当,将其分化瓦解,甚至尽数收归己用,也并非不可能。
这乱世,既是危局,亦是棋局。
而这今夜,就是藏青山与黑市的初次会面,他必须在场,第一时间掌握谈判结果。
当陆沉赶到黑市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河边,祁景行早已等候在此。
他一改白日的沉稳,此刻正有些焦躁地来回踱步。河岸边点起的几支火把,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见到陆沉的身影,祁景行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迎了上来。
“陆兄弟,你可算来了!”
陆沉点点头,目光扫过河面,那片黑暗的水域,此刻显得格外深邃。
“情况如何?”
“还未有动静。”祁景行叹了口气,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在陆沉身上打量了一番,有些试探地问道:
“陆兄弟,我观你气度不凡,想必背后也非寻常人家。不知...是哪家的公子,来这清河县历练?”
陆沉闻言,心中了然。
显然,这祁景行估计是仍然不信他真的只是奉山村的村民,这是还在试探他的底细。
正好,他也想探探祁景行的虚实,以此印证钟韵华所说之事是否属实。
“祁兄啊,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所以陆沉轻笑一声,先是打了个狐假虎威的哑谜。
接着目光望向远处黑暗的河面,语气随意地反问道:
“还有...不知这般阵仗,不知你背后的那位,是否也在此处?”
祁景行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化作一抹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陆兄弟说笑了...我祁景行,哪里有什么真正的靠山。”
他顿了顿,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
“不过是与县尉、县令有些银钱上的往来,他们保我这黑市安稳,我敬他们一份孝敬罢了。
说到底,做生意,都得跪啊。”
果然如此。
陆沉心中暗道。
看来钟韵华确实没说假话,这祁景行,果然只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子。
又想到那个解决他第一次浴火的女人,陆沉的眼神不由得变换了几分。
有时间,还是得多收拾这女人,替我祁兄多报报仇啊。
而就在这时,静谧的河面上,突然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划水声。
接着,一艘乌篷船,如同鬼魅一般,从黑暗中缓缓驶出。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