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雨收集草籽是个辛苦活。
第二天傍晚。
翊波来送种子。
浑身泥浆，状态萎靡。
看上去，比之前宰杀百多头饿狼还累。
“你的。”
朱罡烈随手丢过去一枚仙晶。
翊波仿佛接了个烫手山芋。
任凭莹润光泽的晶石在手里蹦跶，连抓三四次，才捏牢。
“没出息。”
“凡间怎么会有仙晶……”
他感觉脑袋有点不够用。
元帅……算自己接生的。
明明光着屁股。
除了那储物戒，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法术真能变出灵石仙晶？
还不耗费灵力……
“元帅……这太贵重啦，属下……”
“磨蹭啥？治伤用，不然奖励你呀，赶紧滚去休息！”
翊波千恩万谢，辞出山洞，疲惫一扫而空。
第三天。
朱罡烈从戒指中取出升级好的种子。
选了三款还算满意的，交还翊波播种。
五阶紫藤苜蓿，固本培元；
五阶紫晶翠雀花，疗伤抗毒；
四阶金杆麻黄，伤寒特效。
有了之前粮食的经验，翊波这回没有大惊小怪。
按要求，圈地种植。
喂猪为主，同时在洞府周围划出了药田雏形。
土壤贫瘠，早在朱罡烈算中。
种子落地，须臾间，生根发芽。
不过半日，原本光秃秃的山坡已是郁郁苍苍，灵雾氤氲。
野猪群没见过这等壮观场面。
被带到苜蓿园。
吓得裹步不前。
“不许啃根。”
翊波狠踢了猪王几脚。
这货才反应过来。
壮着胆子，率先冲进草场。
其余野猪随后蜂拥而入，埋头疯狂啃食。
三阶灵草已是凡间珍宝。
寻常宗门也种不出几株。
这山头却长满四五阶灵草，像割不完的韭菜！
“元帅，那山神老儿肯定肠子都悔青啦，以为这是灵河之功。”
“别光贫嘴，抓紧把庙立起来。”
“得令！恩威并施嘛，懂！”
朱罡烈笑骂，又指导翊波，在药园边上布置简易聚灵阵。
紫藤苜蓿灵力充沛，极易饱腹，而且生命力旺盛。
这边刚啃秃，那边新芽已破土而出。
食用仙草后，猪群的排泄物肥力惊人。
粪便滋养土地，灵草吸收灵气，只要不被彻底毁坏根基，这片草场便能生生不息。
“蠢猪，快点长。”
朱罡烈对成果表示满意。
“其实，小猪肉更嫩？”
翊波下意识舔舔嘴唇。
“看你像肉，信不信我把你埋了当肥料。”
“玩笑，元帅别当真。”翊波讪笑，“天天吃这种好东西，老猪很快会开智，没准还能勾搭来附近的猪妖。这回包活，留下当苦力。”
“野猪好战、凶猛、执拗，繁衍几代。资质也能提升，可以作为嫡系班底。”
“元帅……您真要用猪当班底？”翊波挠挠头，“我总觉得这畜生……有点上不了台面。”
“滚，我看你才上不了台面！
幼童面色一沉，小手往胸口妖丹猛地一拍！
“嗡——！”
金光暴涨！
刹那间，粉琢玉砌的娃娃原地消失，一尊丈二魔神轰然现身：黑面獠牙，长吻金瞳，肩宽背厚，凶威赫赫！
错投猪胎。
是演给玉帝和太白的。
至少，在与天地大势牵扯上关系前，不能被看出破绽。
所以，他只能是猪。
魔神龇着獠牙，声如闷雷，“给本座记好——吾名，猪！刚！鬣！”
翊波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
……
血祭之后，山谷里生活节奏骤然加快。
翊波频繁出外，收纳流民。
闲时，便带领他们建房开荒。
有魔戒改造种子、农具，再加上粪便和草木灰两项“神技”加持，饱经苦难的流民很快发现，“有田有产”并不算奢望。
梦……真的可以在这山谷中实现。
初时被妖精大王掳掠的惶恐，很快被安居乐业的欣喜代替。
忠诚在他们心里滋长。
不为王旗。
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朱罡烈正式将这片山谷命名为“天河水府”。
黑红战旗划出千亩领地。
表面看，就是围绕山神庙、土地庙构建的小村落。
水府在村落中央。
后院有山洞，被法阵遮蔽。
最深处，是重建的朱家祠堂。
许是这一战太过惨烈的原因。
“猪妖占山为王，残忍嗜杀”的消息不胫而走。
大量探哨开始出现在周边。
有青塘的谍子。
高老庄的斥候。
还有附近山头洞府的大小妖将。
朱罡烈对他们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于是，水府外，凭空多了栋粗犷木楼。
客栈，专门接待四方宾客。
门楣上挂着简陋牌匾，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出入平安。
掌柜叫阕德，精明谨慎。
自称是屡试不第，逃难过来的东土儒生，祖上在扬州贩盐。
四五个跑堂，都是流民中精挑细选出的机灵小伙。
让人啧啧称奇的是，柜台后常坐着个四五岁模样的男童，粉雕玉琢，有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这自然是天蓬。
客栈生意五花八门，规矩古怪。
吃饭、住宿是本业。
院外用粗木桩围了个简易擂台，青石铺就。
墙上贴着告示：店内禁私斗，台上了恩仇；纹银整五两，年关代磕头。
更有奇特的“游览”项目：缴纳一千五百文，有向导陪同，参观“天河水府”。
区域六选三。
校场、工坊、农田、猪圈、铁匠铺还有丹房。
想去哪就去哪，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若肯出十两白银或一两黄金，可获得“贵宾令牌”。
除府主官邸，在水府内自由走动一日。
收费最昂贵的是“仙宴”。
设在药田旁，分灵草、灵丹两种。
五枚灵石或五十两黄金一位。
选灵草宴，四五阶灵植，现摘现吃，不限量。
若选灵丹宴，则是丹房出产的仙丹敞开供应，吃饱为止。
当然，开吃之前要先签文书：禁止打包外带，若因贪食吃出毛病，后果自负。
据阕德掌柜吹嘘，这仙宴美容养颜、延年益寿不在话下，功力大增亦只需拉泡屎的功夫。
客栈墙壁上不挂字画。
贴满了各种悬赏告示和买卖消息。
广告上墙，只需八文。
客栈才开张不久，便车马喧嚣。
三教九流汇聚，热闹非凡。
住客没善茬。
起初，只是图个落脚方便，并不将这一老一小和狗屁规矩放在眼里。
白天住店，晚上就有人往山谷里摸。
很快，他们便发现了小径的恐怖。
路边草丛里，树杈上，时不时就会多出几具尸体。
死状各异。
但无一例外，都极为凄惨。
被吸干精气者有之。
被大卸八块者亦有之。
最吓人的，还属被啃噬殆尽，那真是不放过半点油水，骨头渣都嚼了几遍。
渐渐地，再无人敢造次。
平安客栈的名声，连同那段顺口溜，开始在福陵山周边流传开来：
天河水府藏天河，金丹房内炼金丹；
通天道上魂通天，平安客栈保平安。
自此，来水府窥探的越来越少。
想要消息，柜上花钱。
……
这日午后，三骑快马呼啸而来，停在客栈门口。
为首一人，矬黑，鹰鼻鹞眼，藏地贵族打扮。
有眼尖的客人认出他，正是藏边一带颇有权势的谍报官，丹增多吉。
丹增身后跟着两人。
壮汉肌肉虬结，是个力士；
头陀眼神阴鸷，是位法师。
丹增多吉翻身下马，随手将马鞭丢给那力士。
看也不看门口卖呆的小童，径直走进客栈，用力拍打柜台。
“店家呢？死哪去了！”
声音粗哑，语气傲慢。
老掌柜阕德闻声从后院转出来：“客官息怒，您打尖还是住店？”
丹增多吉挑临近主桌，大咧咧坐定。
“听说，你们这里花样多，搞什么参观游览？”
“项目多，好处多，消息多！”
阕德凑上来，笑着介绍。
丹增多吉只听了个开头，便粗暴打断，“净扯些没用的！狗屁规矩！老子倒要看看，能管得住谁？”
“谁都能管。”
清脆童声响起。
朱罡烈慢条斯理地吃掉最后一颗兰花豆，吐出豆皮，回到柜台旁。
“进了这扇门，就得守这里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