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火还没灭透，烟味儿顺着风往太皇太后寝宫飘，呛得人嗓子眼发紧。
沈若捏着那块刻着「李」字的木牌，指缝里全是汗。
紫苏刚打了盆水进来，见她指甲都快嵌进木头里，赶紧递上帕子：「娘娘，先擦擦手吧，仔细扎着。」
「紫苏。」
沈若抬头，眼里全是红血丝，「去御药房，就说太皇太后病情反复，我要亲自查这半年药渣。」
紫苏刚应了声，就见李德全慌慌张张跑进来，怀里抱着个账本似的东西，膝盖在门槛上磕了下，扑通跪倒：
「娘娘！花名册找来了！宫里姓李的宫人......统共三十七名！」
沈若接过册子翻了两页，指尖在「李福安」三个字上顿住——太皇太后贴身太监，正是这个名字。
「他现在在哪儿？」
李德全脸一白：「奴才......奴才刚去寻，屋里空着，床底下还有双带泥靴子......」
「带泥？」
沈若猛地起身，银针在指尖转了个圈，「御花园青石板刚刷过桐油，偏殿那边全是焦土，这泥从哪儿来的？」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瓷器碎裂脆响。
楚墨掀帘进来，龙袍下摆还沾着黑灰，见沈若手里册子，眉头拧成个疙瘩：
「偏殿火查清楚了，是有人故意引燃了香油库。」
「香油库？」
沈若心头一跳，「那地方离太皇太后寝宫不过五十步！」
「就是要逼我们转移太皇太后。」
楚墨攥住沈若手腕，掌心烫得吓人，「我让人把御林军调来了，现在宫里苍蝇都飞不进来。」
沈若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内室跑：「那个老嬷嬷尸体！」
掀开白布瞬间，两人都愣住了——尸体手腕内侧，有个淡青色莲花印记，被衣袖遮得严严实实。
「这是......」楚墨瞳孔骤缩。
「相府死士标记。」
沈若声音发颤，指甲掐进掌心，「我爹当年养的暗卫，每个人都有这个印记。」
楚墨猛地踹翻旁边梨花木桌，茶杯落地脆响震得人耳朵疼：「沈敬亭？他都被贬去岭南了，还敢在宫里安插人手？」
「不对。」
沈若盯着那印记，冷笑一声，「这莲花瓣少了一片，是假的。」
她用银针挑起尸体袖口，里面藏着半枚碎玉，上面刻着个「安」字。
「李福安贴身玉佩。」
沈若指尖冰凉，「有人想嫁祸给相府，还想让我们以为是李福安畏罪潜逃。」
正说着，紫苏气喘吁吁跑进来，手里举着个油纸包：「娘娘！御药房药渣！奴婢在最底下翻着这个！」
展开一看，是几片焦黑药渣，混在黄芪和当归里格外扎眼。
沈若凑过去闻了闻，脸色瞬间变了：
「是断肠草！跟江南知府脖子上毒一模一样！」
「御药房总管李修远，昨天给太皇太后送过药。」
楚墨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我刚才让人去抓，他......已经吊死在药库了。」
沈若手里木牌「啪」地掉在地上。
三十七名姓李宫人，死了一个总管，跑了一个太监，还有三十五人。
这三十五人里，藏着真只毒蛇。
「李德全！」楚墨扬声喊道。
老太监连滚带爬进来：「奴才在！」
「把剩下的李姓宫人全集中到太和殿偏厅，挨个审。」
沈若捡起木牌，指尖在「李」字上狠狠一戳，「告诉他们，谁先把李福安下落说出来，赏黄金百两，免死。」
李德全刚要走，沈若又补了句：「让御膳房备三十七个馒头，每个都掺点巴豆粉。」
楚墨挑眉：「这是......」
「心虚的人，一口都不敢吃。」
沈若嘴角勾起抹冷意，「咱们去太皇太后寝宫，那个空药碗，还有破绽。」
推开寝宫门的刹那，沈若停住脚步——榻上太皇太后，不知何时醒了，正盯着房梁出神，眼角皱纹里全是泪。
「皇祖母。」楚墨放轻脚步走过去。
太皇太后缓缓转头，看见沈若手里碎玉，忽然抓住她的手，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若若......哀家对不起你娘啊！」
沈若心头一震：「太皇太后认识我娘？」
「何止认识......」
太皇太后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当年你娘的医书，是哀家......是哀家让人偷的......」
楚墨猛地按住腰间佩剑：「皇祖母！您说什么？」
「那本书里藏着先帝的遗诏。」
太皇太后喘着粗气，抓住沈若手往自己发髻里塞，「哀家把它缝在凤钗里了......李福安是冲着这个来的......」
冰凉的凤钗硌得掌心生疼。沈若刚要说话，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紫苏的尖叫。
「怎么回事？」楚墨拔腿就往外跑。
沈若紧随其后，刚到门口就僵住了——太和殿方向浓烟滚滚，三十七个宫人所在的偏厅，竟然着火了！
「娘娘！」
紫苏被禁军护着跑过来，头发都烧卷了，「是李福安！他混在禁军里放的火！手里还拿着......拿着您娘的医书！」
沈若抬头望去，火光里果然有个熟悉身影，正举着本蓝布封皮书狂笑，不是李福安是谁？
「沈若！
想要医书？来追啊！」
他翻身上马，手里的火把往草料堆一扔，「这宫里的火，够你们救三天三夜！」
楚墨翻身上马，沈若一把抓住他的缰绳：「等等！」
她从空间里摸出个瓷瓶，倒出三枚红色药丸：「含着这个，防火烟。」又往他箭囊里塞了包银针，「射他的马眼！」
楚墨捏了捏她的脸，调转马头时笑了声：「等我回来算账。」
马蹄声震得地砖发颤。
沈若收回望着楚墨冲进火海背影目光，转身对紫苏说：
「去把那三十七人的馒头都端来，没被烧着的，挨个看牙印。」
紫苏一愣：「娘娘？」
「真正的凶手，根本没去偏厅。」
沈若指尖转着银针，眼底闪着冷光。
「他在等我们以为所有人都烧死了，好带着凤钗里的遗诏......逃之夭夭。」
沈若抬头望向太皇太后寝宫方向，那里此刻安静得可怕。
真正毒蛇，或许从一开始，就藏在最不可能地方。
而那本被抢走医书，到底藏着什么秘密？竟让这么多人为此疯狂？
沈若握紧凤钗，指腹被上面的宝石硌得生疼。这场宫斗，远比她想的更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