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衡干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许眠，没想到你知道的还挺多。”
“那是，我们虽然常年生活在沙漠里，生存率低下，甚至十不存一。但正因此我们活下来的都练就了打探消息的本领，如果没有随时接收，分析信息的能力，早就被那数之不尽的沙漠污染沙虫吞入腹中，或者葬身沙海了。”
“没办法，沙漠物资实在太贫乏，哪怕跟这里的人做交易也很容易被坑。所以很多人会从这边偷偷爬过墙，抢点余粮，再返回去，又或是干脆找点还没被搬空的东西卖钱。”
“沈老师，有空可以去我们「神弃民」部落玩玩。”
“会的，会有的。”沈一衡嘴角扯了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野狼帮，黑市，傀儡怪医，线索越来越多了，可是这纷繁的线索总是欠缺一条明确的线将他们给串联起来，沈一衡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那我们直接过去吗？”许眠问道。
沈一衡没回应。他的视线越过许眠，看向那栋旧楼顶端的窗口。
风吹起一角脱落的塑料布，像是一面不成形的旗帜在颤动。他忽然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抬步走向大门。
“不知道，那就凭感觉吧。”
“沈老师，你一定是牡羊座。”许眠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一句。
“多谢夸奖。”
“......”
许眠一噎，整个人顿住半步，像是第一次认真打量沈一衡，眼神复杂。
“……镜姐说你特别，我还不信。”
“我特别不特别跟你没关系。”沈一衡目不斜视，“走吧，我不喜欢重说一遍。”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旧楼，锈迹斑斑的大门在他们身后“吱呀”一声缓缓闭合，仿佛彻底割断了与城市的连接。
......
楼道狭窄，光线昏黄，墙面贴着泛黄的健康宣传画与剥落的安全通告，时不时还能看到旧病床的残骸。
沈一衡目光扫过一扇扇紧闭的门，每扇门都没有编号，像是早已被遗忘在某个时代深处的残影。
“这里有人活动的轨迹。”沈一衡忽然停下脚步，看着窗边，那处地面有着一个刚刚被脚踩熄灭的烟头。探出头顺着窗口望去，这里恰好能够俯视方才他们所站立的位置，
许眠用手拾起烟头，感受片刻，又用鼻子嗅了嗅：“是叶子。还是温热的，人刚走不久。”
“巧了，还真是野狼帮，让沈老师你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嗯？”许眠没有听到沈一衡的回答，有些疑惑的回头，恰好看到他抬脚踹开一间房门。
“砰。”
“不是这间。”
“砰。”
“也不是这间。”
“砰。”
“还是不是。”
沈一衡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翻检一份无关紧要的档案，步伐却毫不迟疑，每一脚都踹得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门板碎裂声在这条逼仄走廊里回荡，惊起天花板上一阵细微的灰尘簌簌而下，落在许眠头发上，他抖了抖，缩着脖子低声嘀咕：“要是镜姐在，她肯定要说你在发泄情绪。”
“我是在找人。”沈一衡淡淡道。
“找人也不用用‘拆迁’的方式吧……”
他话音未落，就听“咔哒”一声。
沈一衡停住了。
那是第五扇门，在他脚即将触及门板的瞬间，门自己开了。
没有人推门，也没有钥匙的声音，就那么安安静静地，从门框处微微朝内滑了一条缝隙，漆黑的室内像张开嘴的兽穴，静默等待着什么。
沈一衡眯了眯眼，脚步未动，手却已经探进外套内侧，手指轻轻握住了一柄精巧的小手枪，这玩意他也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使用过了。现在镇定剂的效用还没消退，在四十八小时内能不动用权能的情况下，还是尽量不要使用。
许眠察觉到气氛骤冷，眼神警觉起来：“……这扇门，刚才还是关着的。”
“当然关着。”沈一衡的声音低沉起来，“因为它是刚才自己开起来的。”
他说完，已然举步迈了进去。
室内异常安静。空气中没有灰尘翻动的气息，反倒像是被某种柔软又冷静的气息包裹着，一种不合常理的“清洁”。
许眠紧跟其后，一进门就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搓了搓胳膊：“这里的温度真低，像是停尸房一样，寒气好重。”
沈一衡没有应声。他视线凝在屋内正中那张旧木椅上。
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具看似完整的人皮囊，没有眼睛、没有舌头，脸部却保持着一个极其诡异的“微笑”——嘴角裂开得太大，几乎撕裂到了耳根，像是被钉子从两边固定住了这个表情。
“……卧槽。”许眠低声骂了句，“这不是人，是个傀儡。”
沈一衡缓缓走上前，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张脸上的笑纹：“这傀儡太精细，太注重模拟，像是……某种舞台用的复刻作品。”
他从那傀儡脖颈下抽出一根细线，一头连接着体内，另一头则垂落地面，最终缠绕进墙角的某块地砖下。
沈一衡起身，目光锐利：“许眠，拆下你右耳的微型监听器，帮我接入墙后通道的侦听频段。”
“啊？”许眠下意识捂住耳朵，“你怎么知道我有——”
沈一衡淡声：“你看我的眼神一向躲闪，但当周围有信号干扰时你眼神会向上偏二度，说明你在关注耳内设备状态。”
“每次提到林镜的时候，你总是要下意识的停留片刻，是在等待她的回应吧。”
“还有，今天听说十城联盟的使者来视察，就连林司耀都去了，恐怕林镜也没办法得跟去吧，所以你们才用这种方式沟通。”
“……老师，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是合仁收容中心的队长了，这观察力......”
“少废话。”
“好、好。”许眠咕哝着取出一个极小的耳内装置，用拇指在上面轻轻一按，指尖蓝光一闪。
“接上了。”
下一秒，他们就听见了从墙后传来的低语声。
并非单一人声，而是数十道、甚至上百道低声叠加在一起的呢喃，如同海水反复冲刷岩岸，内容却难以分辨，像是从某场过去的舞台剧中剪辑出来的支离片段：
“——你今天……扮演的是谁？”
“医...医生。”
“……笑，不要停……观众在看着……医生你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
“不要这么胆小……错误发生了，观众……不能不满意。”
“……记住，每一幕都要按剧本演完，否则……”
“砰。”
突然，一声重响从监听器中炸开，耳内瞬间爆出一阵尖锐杂音，许眠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沈一衡猛然抬头，目光如利刃般锁定那具傀儡。
它——正无声地动了。
嘴角裂开的笑容微不可察地往上扬了一点，原本空洞的双目中，一对幽蓝色的玻璃珠悄然浮现，定定“望向”了他们。
它缓缓抬起右手，像是要朝他们比一个手势。
“别动。”沈一衡冷声。
下一刻，他出手如电，一发子弹精准的命中了傀儡的额心。
空气仿佛顿时凝固，傀儡手指在半空一滞，整个身躯像断电的人偶般，猛地垂了下来。
四周重归寂静。
许眠缓过气来，抱着监听器小声说：“老师，我真不是那种怕事的人……但我现在有点想回沙漠了。”
沈一衡沉默几秒，开口声音低哑：“这不可能是野狼帮的手法，这种变态的程度......若是我没猜错是傀儡怪医的风格。”
“他提前知道我们要来，而我们要来的消息只有寥寥几人知晓。”
许眠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举起双手：“沈老师，我发誓跟我没有关系，镜姐也不会出卖你，肯定是你身边的人。”
沈一衡没有答话，目光灼灼，缓缓落在傀儡所坐的那张椅子背后。
那儿有一个极其细小的烙印图案，是一个简易的三角形下搭了一个正方形，看想去像个简易的棚子，棚子中有着一朵用齿轮和人眼拼接成的“花”——
沈一衡喃喃低语：“棚子...剧场？……傀儡怪医是【剧场】的人？！”
“他们在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