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爆炸声中,光雾翻腾。沈一衡周身炸出大片黑痕,却在烟尘未散之际骤然横身一闪,躲开季未然的攻势,反手一掌震碎落来的银丝残线。
但还未落地,一股扑面而来的恶意便如潮水压来——
轰!
【036号·破戒者】,从破碎的通道中爬出半个身子,那是一个背生黑棘、血肉翻涌的人形怪胎,脸上残留着道貌岸然的微笑,却不断从口中低语着不连贯的悔罪词句,如疯僧忏悔,语调却渗出令人发麻的怨毒与伪善。
它的手指骨节裸露,每一节都镶嵌着钢刺,朝地面轻轻一敲,便震得整面墙壁龟裂。
它笑着扑来:“忏悔吧,孩子,我原谅你——”
相比于上一次,破戒者已经变得更加疯狂,更加诡异,显然变异程度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也不知道迦门收容中心背地里到底在做些什么,这些污染体不仅没有好转还反而污染加剧。
沈一衡无暇多想,眼神一沉,脚步错开的一瞬,天花板破开一道黑影——
咔!
【019号·垂钓者】,一条如枯木般的渔竿横空落下,挂钩处钓着一颗刚刚脱落的人脸面具,那东西在空中挣扎,像刚从谁的梦境里扯出来。
垂钓者的下半身还缠在金属缆索中,但上身已探出十数米,它面无表情地摇动渔竿,每一次颤动,空气中便浮现出一丝丝“记忆扭曲”的波动,仿佛要将人从现实拖入某种模糊不清的幻境。
沈一衡余光扫去,眉头微蹙。
还有一个。
轰隆!
最后出现的是【077号·空言】,一个身披白布、面孔模糊的身影,它像个静静站在墙角的影子,却在一开口时——
所有警报声戛然而止,空间仿佛被瞬间掏空。
“——言,无声。”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沈一衡所站的地面猛然塌陷,周围一切声音像被吞噬一般,连呼吸都变得迟缓沉重。
季未然冷眼旁观,一字一句道:“你不是能耐大吗?去对付这三个吧,正好看看你值不值得简厄辰冒险保你。”
“这三具污染体——分别是破戒者,垂钓者,空言,足够送你下地狱了。破戒者你应该还挺熟悉的,不过现在的他更加可怕了。”
“别靠近,喝了药水以后你的存在感会降到最低,不主动招惹他们看不到你。”季未然对着贺屿声冷声说道。
似乎仍有些不放心,掏出手中那张【双生花】印纹的黑卡,猛然按入金属墙上的深孔。
“我也很期待……你撑到哪一步。”
“足够高看你了。”
沈一衡冷冷看了对方一眼,却未动。他此前与036号破戒者有过一次战斗,对他已经是相当熟悉了,知道他的能力难缠,局部物质逆向分解,可短时间内让金属、生物组织快速分崩。
而沈一衡自己又因为和讷尔·克塔耶地共生契约,自己身体同调迟迟没有完成,因此能发挥的能力极其有限。
所以沈一衡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全力以赴,在范围内的最大出力。
说时迟,那时快。
身后破戒者已然扑至,双臂大张,钢刺铿锵作响,那笑脸近得几乎要贴上脸颊,带着油腻腥甜的嗅觉与灼烧感,“孩子,忏悔是第一步——”
砰!
他脚下一沉,身影扭曲如雾,骤然从原地消失一瞬。
“「造梦」。”
下一秒,沈一衡已反手按住了破戒者伸来的手腕,掌心浮现出一道浅灰色的梦纹。
“你确实该忏悔,但不是对我。”
梦纹爆裂,一枚由玻璃与沙尘构成的半人高“钟摆”在二人之间显现,轰然摆动!
破戒者身形一滞,那“钟摆”竟像是拖拽住了它的部分意识,它的瞳孔开始泛白,似乎被困入某种记忆漩涡中,双唇无意识地呢喃:
“……我不是……我不想……那不是我……”
一击得手,沈一衡却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神情凝重的盯着自己的右手。只是方才那一瞬间的接触,一击之下右手手掌竟然皮开肉绽,能够轻易地看到隐藏在皮肉下的森然白骨。
这一瞬的战斗,没能换来片刻喘息。
下一秒。
啪!
空言动了。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它只是轻轻一抬手——四周世界开始迅速失色,颜色、声音、触觉、温度统统消失,仿佛有人按下了现实的“熄灯键”。
沈一衡的耳膜炸开剧痛,感知开始错乱,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存在于空间中。
“……可恶。”他咬牙。
“妈的,最烦的「言灵」系列,防不胜防。”
就在失去重力的那一刻,一道模糊的稻草人幻影闪过脑海。
——【讷尔·克塔耶】,梦语稻偶。
沈一衡闭上眼,意识沉入内心最深处,冷声低语:
“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成。”
“所以……借我点力量。”
……
【你小子,别成天来威胁我,滚蛋。就接你一点,我自己都没有积蓄力量呢。还有,造梦不是这样用的,想象力越强,你就越强,不要乱来。】
“嗯嗯,知道了。抓紧吧。”
黑塔内被锁链连锁的稻草人空有愤怒,却没办法做太多的事,闷哼一声。
下一秒,深空骤然震荡。
像是某种蠕动般的粘膜被撕开,一缕缕黑色梦丝从沈一衡体内蜿蜒而出,沿着空气中看不见的结构迅速交织成网。梦丝中闪烁着微弱荧光,构造出一座漂浮于虚空之上的“概念之岛”——
岛上,无数悬浮书页拼出一座古老庭院,纸墙纸窗纸雨纸鸟。所有材料都由思维构成,虚幻而不稳定,却美得令人战栗。
沈一衡睁开眼,瞳仁宛如染上稻草火光,声音低沉:
“既然你们想见鬼……那就满足你们。”
——【梦境造构·鸦庭深室】!
破戒者仍在挣扎,垂钓者已然挥竿,那钓钩笔直朝沈一衡刺来,挂着一张变形的人脸,嘴里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惨叫。
啪!
竿尖落下,却在空中猛地卡住——
一道“不存在的门”出现在半空,那是一扇裂纹遍布、结构崩解的门扉,钓钩陷入其中,难以自拔。它不是现实建材,而是“他人的梦境入口”,由沈一衡以讷尔之力临时搭建。
“欢迎光临别人的噩梦。”沈一衡淡漠道。
砰!
门背后突兀传出一声巨响,数十条细手从门缝中伸出,紧紧拉住垂钓者的竿柄,将它活生生拖向门后!
垂钓者无声张口,头部抽搐剧烈,似乎它正被某种远比现实更古怪的法则撕扯意识。
空言随之出手——
它像镜像般浮至沈一衡面前,双手举起,口型无声张开。
“……死。”
一个字吐出,空间开始崩塌,沈一衡脚下的梦境岛也出现扭曲。
可下一瞬,岛上所有书页腾空飞起,重新编排,化作一尊手持“空白羊皮卷”的稻草人幻影,静静站立在沈一衡身后,伸出一指点在沈一衡后颈:
——【语义归错:你说的不是我。】
“你说错了对象。”沈一衡冷声开口。
一语落地,空言被反震而退,那模糊的身影第一次出现扭曲,它无法再判断“语言”的归属,开始对周围一切物体进行“模糊处理”。
沈一衡趁势出手,双手摊开,那道梦境岛重新展开,岛屿化作无数支离破碎的“微型梦景”,如流萤般撒入整个污染体所在空间。
每一缕梦景都是一段残缺的记忆、幻象、他人所构思的痛苦。
它们不是武器,却能撕裂污染体的稳定性——
破戒者疯狂自残以维持自我认知,垂钓者将竿刺入自己心脏想脱离梦陷,空言无声怒吼,身体变得扭曲模糊如溢出的墨。
整个实验区如地狱变奏。
“艹,这负担也太大了。”
沈一衡半跪在地,胸口剧烈起伏,脸色苍白,梦丝还在流血。
“再没有救兵…我真的要死了。”
他咬牙望向四面八方。
梦岛即将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