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月阁
柒月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认真的为自己上妆。
与她的沉稳安静相比,鳄妖头领显然有些坐立难安。好像身下的不是椅子,而是刑具。
双手时而张开,时而捏紧,握成拳头。神色凝重的望了望门口,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转过头见自家妹妹半点儿都不着急,还有心情描眉擦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已经到火烧眉毛的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画眉?!”
“这次的劫难,要是不能渡过,整个鳄妖一族,都要给你陪葬!”
“什么叫做都要给我陪葬?”
“分明就是我这个可怜可悲的女人,因为你们做下的那些恶事,被迫一起承担后果。”
柒月淡淡的说道,已经到了现在这步田地,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鳄妖头领惊讶的看着柒月,像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妹妹,竟然会反驳他。
“你这是在怪我们连累你了?”
鳄妖头领站起身指着柒月,手指不停的颤抖,好像她刚才说的话,是多么的大逆不道。
“你也不想想,如果没有我,没有鳄妖一族。你能嫁给荼无,享受这么多年的风光?”
“是我让你能够活下来,还活得这么体面。否则早在一千五百年前,你就已经死了!”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柒月用螺子黛在眉尾画上了最后一笔。
一对似颦非颦含烟眉,给她妩媚妖娆的面容,又添上了两分可怜。
柒月冰冷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铜镜中,倒映出来鳄妖头领,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说得不错,因为你的那点儿善心,我才能活到现在。”
“但这一千多年以来,我为鳄妖一族、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早就已经将这些恩情,都几倍的还给你们了。”
“当年你向我们母女伸出援手的时候,不也是为了收买人心,让我对你感激涕零,从此死心塌地的为你付出,奉献一切?”
“你我之间的那点兄妹之情,就像这栖月阁的窗户纸,一捅就破。”
“原本就是依靠利益维系,这会儿又何必来与我谈恩情?”
“你不尴尬,我还觉得尴尬。”
一开始她是真的以为,鳄妖头领对她这个妹妹,是有几分心疼和偏爱的。
只是不知是活得太久,世事改变了他,还是他一直都这样,从来没有变过,只是她经历得多了,这才看透了鳄妖头领的伪装。
她从小到大手里握着的东西就不多,所以对鳄妖头领的那点关心,才那么的在意。
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不愿意去戳破,只是告诉自己难得糊涂。
可是就在刚才,鳄妖头领又一次将责任往她身上推的时候,柒月突然就不愿意了。
她明明很清醒,为什么要告诉自己,日子要糊涂的过!
“好!好!好!”
鳄妖头领怒极而笑,“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啊!”
“这么多年,我竟然都不知道,原来在你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竟然如此忘恩负义!”
“还是以为只要将我和鳄妖一族推出去,你依旧可以舒舒服服的留在荼无身边,做他的爱妾?”
“别做梦了!”
“荼无根本就不在意你的性命,否则他早就应该安排心腹送你离开,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再把你接回到他身边。”
柒月将手里的螺子黛,拍到梳妆台的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早在荼无听信谗言,害死夫人的时候,我就清楚的知道,他到底有多薄情!”
“那样爱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女人,却那么容易就被他弃如敝履。”
“我们不过是挑唆两句,他连查证都没有,就给夫人定了罪。”
“这说明什么?说明荼无就是个贱骨头,只喜欢虚情假意,根本就不配也不在乎别人的真心。”
“所以他不在意我的生死,又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这都不要紧,我也不在乎他!”
“否则,我们两兄妹,现在也可能在这里,面对面的坐着说话。”
“你说是不是啊,我的好哥哥?”
柒月转头看向鳄妖头领,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灿烂笑容。
然后又从往日自己最喜欢的那些首饰中,选了一支银色蔷薇花步摇。
对着铜镜,在发髻的左右,各自比划了两下。
“哥哥这支步摇怎么样?”
“这还是妹妹当年嫁给荼无的第二天一早,向夫人敬茶的时候,她亲自给妹妹戴上的。”
“这些年妹妹一直爱护有加,有时候妹妹当真希望,永远都不要有再次戴上它的那一天。”
“但有的时候,又有些期盼这一天的到来。”
“哥哥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鳄妖头领冷冷的道,“我看你是疯了!”
“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性命都要保不住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果然女妖就是没用,看着再清醒,实际上心里还是只有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如此浅显,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鳄妖头领恨铁不成钢道,“只要能活下来,以后有的是时间玩儿这些。”
“到时候你想玩儿人妖殊途,还是仙妖不两立都可以!”
“想和谁纠缠就和谁纠缠,哥哥绝对不会阻拦,也不会再强迫你,嫁给其他人!”
主要是短短的几天时间,柒月这个妹妹的变化,大得让他不能理解的同时,也有些怕了。
现在这些举动,在鳄妖头领看来,完全就是个精神病。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钻了牛角尖,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等这次的危机过后,他那些女儿,一定要好好教育才行。
不然要是再蹦出两个柒月这样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连累到他身上!
柒月笑得肆意,与往日的妩媚妖娆,笑不露齿相比,多了三分癫狂,两分不羁。
“哥哥是当真不曾在意过我这个妹妹,你要是真的对我足够了解,就绝对不会说出这些话!”
鳄妖头领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目光尤为复杂。
柒月将蔷薇步摇插在了发髻右边,又在旁边点缀了几支宝石簪子。
妩媚中多出了一抹清纯,就像是刚进水晶宫时的那样。
“银姬果然不愧是在天庭侍奉过的,竟然能认出厢房里的那位。”
“只是她没有想到,粉衣早就已经被我收买,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了。”
“荼无也是个没骨气的,再怎么说也是个大罗金仙,云梦泽之主。”
“竟然向修为、职位都远低于他的织女低头,白活了这么多年。”
“他想过安生日子,我偏不许。等定光欢喜佛过来,我倒要看看,他这根墙头草,到底还能怎么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