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伫立在人群之中。
片刻之后,他才慢慢地收回目光。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
然而隐藏在裤兜里的双手却悄悄握紧了几分,指节微微泛白。
那位年轻人,其实并不是偶然出现的路人。
而是他特意托熟人临时请来的“救兵”。
他不想让人看出端倪,也不愿让任何人多想。
可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伸手去做了些什么。
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这场买卖交易中吃亏。
那种事情,是他不愿承受的愧疚。
但她如果能因此少损失一点,他就已经安心许多。
“其实你完全可以亲自动手处理这些事的。”
“你的离开,不过是在寻找一个全新的方向罢了,如果你真的把她当朋友,她自然会明白这一点。”
叶枫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几许落寞。
这些年和赵敏书相处下来。
她的性子早已被他看得通透。
即使她口中没有一句怨言。
可他知道,她的心里早已认定了他是一个背信弃义、舍弃旧友的人。
哪怕她可能从不说破,哪怕她或许并不那么在意。
但他自己却始终放不下负罪感。
他最终没有再回头多看一眼。
而是转过身,迈步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
就在这同一时刻,湘城的郊区某处军营训练场上尘土飞扬。
响亮而整齐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白行屹一身整洁挺拔的迷彩装束,站在队列最前方。
他脸上不带任何情绪波动。
刚结束一轮十公里耐力跑的新兵们,此时全都累得大汗淋漓。
汗水顺着额角一滴一滴砸落在滚烫的地面上。
有人忍不住低声嘀咕了几句不满的话语——
“队长今天到底怎么啦?虽然他是刚调过来不久,但这样高强度操练我们也太狠了吧!该不会真是传说中的新官上任三把火吧?”
另一个年轻士兵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小声嘟囔。
“照这节奏下去,我们以后的日子恐怕没法儿过了啊!”
“受不了,我真的不行了,再练下去命都要搭进去!平时这时候早就收操休息了,现在居然还要加训——这位长官到底是不是来要命的?难不成他是专门来淘汰我们的?”
不远处,白行屹静静地站在训练场一侧,脸色冷峻。
他忽然抬手。
所有新兵的身体本能地紧绷了起来。
“动作都快点!饭没吃饱是不是?一个个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像个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场上掷地有声。
“哪个站不稳的,马上给我去趴一百个俯卧撑,一个不能少!”
队伍里每一个人脸上写满了痛苦。
这新来的营长简直就是地狱信使来了!
之前虽说也严格,但好歹还有松动的时候。
而这位刚调来的上级,却将原本就让人吃力的训练强度拔高了不止一两个层次。
简直可以用残酷来形容!
各种考核标准更是变态到了极致。
“你们可是保家卫国、随时准备上战场的军人!”
白行屹大声喝道。
“像你们现在的状态,冲进战壕就是敌人最好的靶子!连五十米跑都跑不起来,你还想指望别人相信你能够守住这片国土?!”
他眼神扫过每个满头大汗的新兵的脸庞。
脑海里始终浮现出赵敏书那天夜里失落呆滞的样子。
他曾因为渴望接近她才申请换了这个岗位来到这里。
可到头来发现她根本不关注自己。
叶枫走了,对她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那种郁结的情绪没人可以说,没人可以理解。
只能把这些心情撒到眼前这群训练的新兵头上。
等到他自己回神过来时,发现自己早被愤怒牵动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他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迅速抬手吹响哨声,示意队伍可以停下来休整一会儿。
但这一切,已经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短暂恢复体力之后,私底下士兵们便低声议论开了。
“听说之前的白营长还算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上司,但现在完全变了一个人啊。”
“是啊……现在的他真是个冷血无情的魔鬼头头,连句玩笑都不能开。”
这边闹腾不已的同时。
湘城,局机关办公室内。
空气中还漂浮着些许尘埃,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室内。
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
丁垚所居住的屋子的门被轻轻敲响。
随后被推了开来,走进来两位女人。
其中年纪稍大的那位,眉眼之间有一种威严感。
她身上穿着一条剪裁合体、优雅大方的深色长裙。
另一人则略显年轻一些,脸上带着些许疲惫与怨愤的神色。
“嫂子,小雪,你们怎么来了?”
丁垚原本坐在办公桌后面翻阅一份文件。
听闻敲门声时还有些疑惑。
当看清进来的人之后,立即站起身来。
他满脸意外又欣喜的笑容问道。
“提前也不通知我一下,我可以去接你们嘛!”
他边说着,边快步走过去迎接她们。
作为曾经和白父志同道合、情谊深厚的老前辈之一。
称呼对方为嫂子也算合情合理。
白母轻轻地微笑了一下。
那笑容温婉如水。
多年未见,往日的熟悉已经被岁月磨得薄了几分。剩下的更多的是客气和疏离。
“临时决定的,也不想麻烦你。”
白母一边落座一边缓缓说道。
“这次过来主要是关于行屹的事,听说他已经调来湘城工作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居然是最近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实在有点……突然。”
丁垚走到一旁拿起茶具,一边倒热水泡茶,一边笑道:“行屹那孩子确实是有能力、又努力的一个人,他自己选择岗位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更何况,现在他也已经是营长级别的人物了,完全不用再一步步从底层开始打拼,这是好事啊。”
“以他的资质和过往的努力,如今能达到这样的高度实属不易,您也别太过担忧。”
他将几盏沏好的茶轻轻摆放在案前。
白母没有回应这句话,只是一脸淡然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随即放下了茶盏,神色一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愿意待在湘城这个没什么前途的位置上?背后一定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今天你要再避重就轻,这事我们没完。”
哪有做母亲的会对自家儿子的脾性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