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十一月的雨裹着冰碴,将苏格兰场的铁栅栏浇得发亮。楚明站在显微镜前,目镜里的组织切片泛着诡异的灰紫色——这是从新发现的受害者子宫内提取的缝合线,材质竟是医用羊肠线。他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洗冤集录》泛黄的书页,书中“妇人产难”的记载与眼前景象重叠,胃里泛起一阵翻涌。
“楚,韦斯特夫妇的档案调出来了。”米勒探长推门而入,牛皮纸袋在桌上砸出闷响,“丈夫约翰·韦斯特,一战时在法国战场做外科军医,因‘过度使用麻醉剂导致伤员死亡’被遣返;妻子艾米丽,童年记录一片空白,只知道1920年突然出现在伦敦西区。”
楚明翻开档案,泛黄的照片上,韦斯特穿着笔挺的军装,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刻有蛇形图腾的戒指——与他在“玫瑰庄园”后门捡到的铜戒碎片纹路完全一致。而艾米丽的照片里,看似温柔的笑容下,眼尾的细纹却透着常年紧绷的痕迹。
“他们名下有七处房产,”米勒用铅笔圈出地图上的红点,“但过去三年,每隔半年就抛售一处。还记得裁缝室的单向镜吗?东区警局刚传来消息,又有三名女工失踪,最后出现的地点都是‘玫瑰庄园’附近的裁缝铺。”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撞开,警员推着担架冲进来:“泰晤士河南岸发现半截躯干!这次带着头骨!”楚明的目光瞬间被死者脖颈处的伤痕吸引——那是四道平行的勒痕,深浅不一,明显是分四次造成的。“凶手在享受折磨的过程。”他的声音冷得像解剖台上的金属器械,“就像在战场上反复练习截肢手术的军医。”
深夜的“玫瑰庄园”静得瘆人。楚明戴着防毒面具,从地下室通风口潜入。腐肉与薰衣草混合的气味令人作呕,手电筒光束扫过墙面,密密麻麻的涂鸦赫然入目:“不洁的子宫必须净化”“她们的血能洗净罪孽”。墙角的铁柜里,整齐排列着数十个玻璃罐,福尔马林浸泡的子宫标本在幽光中轻轻晃动。
“楚明先生对我的收藏很感兴趣?”艾米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明转身,只见她穿着纯白的护士服,手中握着左轮手枪,发间别着的薰衣草胸针沾着暗红血迹,“你以为我只是痴迷《洗冤集录》的富家太太?我父亲就是用书中的‘银针验毒’方法,毒死了我母亲!”
她癫狂地大笑,手枪在楚明额头划出冰冷的弧线:“那些贱女人,用身体换面包的样子,和我母亲当年一模一样!约翰说,只要摘除她们‘不洁’的器官,就能阻止悲剧重演……”话未说完,地下室突然传来爆炸声——是米勒带领的特警队赶到了。
混乱中,楚明趁机扑向艾米丽。两人在满地标本瓶中翻滚,他瞥见对方手腕内侧的烧伤疤痕——与在香料店发现的手套内衬痕迹完全吻合。“你们用薰衣草掩盖尸臭,用裁缝铺收集受害者信息!”楚明死死按住她的手腕,“但你们忘了,中国有句话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暗门轰然打开,韦斯特举着解剖刀冲出来,刀刃上还滴着新鲜血液。“别动!”米勒的枪响穿透雾气,韦斯特的肩膀炸开一朵血花,踉跄着撞翻铁柜。数十个玻璃罐摔在地上,福尔马林混着血水在地面蔓延,形成诡异的紫色河流。
当晨光刺破雾霭时,楚明站在堆积如山的物证前,手中捧着从暗室搜出的日记。艾米丽娟秀的字迹记录着每个受害者的“罪行”:莉迪亚,为了孩子的学费卖身;露西,用身体换一张回家的船票……而最后一页,用血写着:“我们是上帝的手术刀,剔除伦敦的腐肉。”
苏格兰场的庆功宴上,香槟杯碰撞声此起彼伏。楚明独自站在露台,望着对岸的东区——那里的服装厂烟囱正喷出浓烟,衣衫褴褛的女工们排着长队领取发霉的面包。米勒递来一支雪茄:“听说你要把这些标本带回中国研究?”
“不只是标本。”楚明弹落烟灰,星火在雾中明灭,“我要让更多人知道,当贫富差距成为杀人的借口,当偏见异化为屠戮的理由,再精密的刑侦技术,都只是在亡羊补牢。”他摸出贴身收藏的《洗冤集录》,扉页上被血迹晕染的“慎刑”二字,在朝阳下泛着暗红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