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未散的码头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江水裹挟着碎木与弹壳缓缓东去。我蹲下身,从漂浮的杂物中捡起半块烧黑的木箱板,上面残留的“藤田商会”字样在朝阳下扭曲变形。沈九爷的翡翠扳指在尸体堆中泛着冷光,他踹开脚边的汤姆森冲锋枪,皱眉道:“日本人的货船、汉阳兵工厂的零件、警局高层的包庇...这张网织得够大。”
纪白蹲在焦黑的“永昌号”残骸旁,镊子夹起一片金属碎片:“船身钢板的焊接纹路,和汉阳兵工厂生产的炮艇如出一辙。”他推了推沾着硝烟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更蹊跷的是,所有死者都服下了慢性毒药,主谋在杀人灭口方面,早有准备。”
苏青突然从船舱深处钻出,蓑衣下的旗袍染满血污,手中却多了个防水铁盒:“在船长室暗格里找到的。”铁盒打开,里面是一叠泛黄的电报稿,加密字符旁用红笔标注着“夜枭行动”。纪白迅速破译,脸色越来越凝重:“这些电报来自东京军部,指示江城的内应‘加快军火转移,必要时制造恐慌’。”
突然,码头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十几辆黑色轿车鱼贯而入,车门打开,数十名荷枪实弹的日本浪人将我们团团围住。为首的中年男人身着和服,腰间的武士刀在阳光下寒光凛凛,他用生涩的中文开口:“楚探长,纪先生,久仰大名。我是藤田商会真正的主事人——藤田信雄。”
沈九爷的手按上刀柄,身后义盟兄弟齐刷刷拔刀。藤田信雄却摆摆手,浪人们收枪退到两侧。他踱步到我面前,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和残骸:“你们毁了我三年的心血,不过...”他突然掏出怀表,表盖上的夜枭图腾与我之前拿到的怀表链严丝合缝,“有些真相,也该让你们知道了。”
“三年前,军部决定以江城为中转站,向内地走私军火。”藤田信雄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直接运输太过招摇,于是我们编造了‘夜枭’的传说。那些被伪装成夜枭杀害的码头苦力,不过是随机挑选的替死鬼,用来混淆视听。”他指向远处龟山的方向,“龟山矿洞的密道、汉阳兵工厂的内应、警局高层的包庇...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军火顺利流转。”
纪白握紧拳头:“所以每次作案都选在月圆之夜?故意留下羽毛和特殊伤口?”
“没错。”藤田信雄冷笑,“恐惧是最好的武器。当整个江城都在谈论夜枭的传说时,谁还会在意几艘货船的异常?”他突然收起笑容,眼神变得凶狠,“但你们的出现坏了大事。王毅那个蠢货,居然想用炸药毁掉所有证据,简直可笑!”
我盯着他腰间的武士刀:“山本、金丝眼镜男,都是你的手下?”
“山本不过是个明面上的幌子,至于昨晚那个跳江的...”藤田信雄掏出打火机点燃香烟,“他确实知道不少秘密,但军部需要有人顶罪。死人,才是最安全的。”他吐出烟圈,烟雾在阳光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现在,你们也该成为‘夜枭’的牺牲品了。”
话音未落,浪人们突然举枪。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密集的警笛声。数十辆警车呼啸而至,局长亲自带队,枪口齐刷刷对准藤田信雄一行人。“藤田先生,”局长冷笑着亮出逮捕令,“汉口警察局,正式指控你涉嫌走私军火、谋杀、扰乱治安。”
藤田信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你居然背叛帝国?”
“抱歉,我只为正义效忠。”局长摘下警帽,露出头上的绷带——那是昨晚在局长办公室与内鬼搏斗时留下的伤,“当楚探长他们在舞会上遇险时,我就知道,警局里的蛀虫该清理了。”
原来,在我们被抓进巡捕房的当晚,沈九爷便将所有证据交给了局长。局长表面上与王毅等人同流合污,实则一直在暗中收集罪证。昨夜码头的行动,他早已安排好埋伏,只等藤田信雄现身。
藤田信雄突然暴起,武士刀出鞘,寒光直取局长。我和纪白同时出手,我侧身避开刀锋,一记直拳击中他的面门;纪白则甩出麻醉针,精准刺入他的后颈。藤田信雄晃了晃,轰然倒地。
混乱中,一名浪人突然拉响手雷。苏青眼疾手快,飞身上前将其扑倒,爆炸声响起的瞬间,她滚进一旁的货箱堆。当硝烟散去,她挣扎着爬起来,嘴角挂着血迹,却笑着举起手里的文件:“还有这个!藤田的亲笔手令!”
码头的闹剧终于落幕。藤田信雄和他的手下被押上警车,局长拍着我的肩膀:“楚探长,这次多亏了你们。”他看向远处的江面,朝阳将江水染成金色,“夜枭的传说,也该到此为止了。”
沈九爷收起长刀,翡翠扳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走,我请你们吃热干面。”他的声音带着少见的轻松,“不过,下次再有这种事,记得提前叫上义盟。”
回到警局,我和纪白整理着如山的案卷。窗外,江城恢复了往日的喧嚣,卖报童的吆喝声、黄包车的铃铛声、茶馆的说书声交织在一起。纪白将最后一份结案报告归档,推了推眼镜:“楚明,你说还会有下一个‘夜枭’吗?”
我望向远处龟山的轮廓,朝阳将山顶的龙王庙镀上金边:“只要有黑暗的地方,就会有阴影。但只要我们还在,就绝不会让正义缺席。”
夕阳西下,江城的夜再次降临。这一次,月光温柔地洒在江面,再没有夜枭的阴影笼罩。而我和纪白,将继续守护这座城市,在黎明与黑夜的交界处,做永不熄灭的灯塔。
(本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