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沉默了片刻,然后苦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自嘲与不甘。
“还是瞒不过表妹的眼睛。”
“不,你瞒过了所有人。”王语嫣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包括夫君,他也是今天才通过种种蛛丝马迹完全确定。只是我对你太了解了,了解到你的每一个习惯,每一个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眼神。”
慕容复听到“夫君”这两个字,心脏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了一下,眼中闪过浓烈的痛苦与嫉妒。
“表妹,你真的要这样称呼他吗?”
“他是我的夫君,我不叫他夫君,叫什么?”王语嫣的语气很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坚不可摧的堤坝。
“他曾经只是我慕容家的一个书童!”慕容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屈辱和愤怒,“一个出身卑贱的奴仆,他凭什么配得上你?!”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王语嫣的眼神变得冷淡,“表哥,你真的变了。”
“我变了?”慕容复激动地走上前来,月光下他的影子扭曲着,仿佛他内心的魔障。
“是你变了!表妹,你忘了我们青梅竹马的情分,忘了我们小时候的誓言了吗?你说过的,长大之后做我的皇后!”
王语嫣看着他状若癫狂的样子,心中涌起一阵深切的悲哀。“表哥,那都是小时候的话,我们都长大了。”
“长大了就可以背叛吗?”慕容复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表妹,你知道为了复国大业,我付出了多少吗?我舍弃了什么吗?”
“我知道。”王语嫣点了点头,“所以我才觉得可悲。”
“可悲?”慕容复愣住了。
“你为了复国,可以滥杀无辜;为了复国,可以冒名顶替;为了复国,可以背叛朋友,利用亲人,自己却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蝇营狗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王语嫣的眼中满是失望,“表哥,你告诉我,一个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王者,他复兴的国家,还有灵魂吗?”
慕容复被她的话刺激得脸色涨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妇人之见!我慕容家世代为大燕付出了一切!现在到了我这一代,我一定要完成祖先的遗愿!那些牺牲都是必要的,是通往王座的阶梯,表妹,你不懂!”
“不,表哥,是你不懂。”王语嫣摇了摇头,**“你以为拿下西夏,就能复兴大燕?你以为杀几个人,就能实现你复国的梦想?夫君曾对我说,真正的王者,是让万民归心,而不是让万民畏惧。他的王道,是守护,而你的,是毁灭。”**
“住口!”慕容复听着她的话,眼中的狂热之色更加浓烈,“表妹,你被叶归尘那个奴才洗脑了!什么归心,什么守护,都是骗小孩子!只有实力才是真的,只有权力才是真的!”
他激动地向前走了几步,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表妹,你听我说,我已经掌控了西夏的大部分力量。只要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就能彻底掌控。到时候,我会联合吐蕃,图谋大理,一步步地扩张!等我有了足够的实力,就能北上中原,复兴大燕!到那时,你就是大燕的皇后,母仪天下,享尽世间荣华!”
王语嫣听着他狂热的言论,心中只剩一片冰冷的悲哀。“表哥,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吗?”
“像什么?”
“像一个被权力吞噬了心智的……疯子。”王语嫣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失望,“你还是我心中那个温文尔雅的表哥吗?还是那个会陪我在还施水阁旁,看荷花,背诗词的少年吗?”
慕容复被她的话刺激得浑身剧颤。“表妹,我……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为了我们共同的未来!”
“我不需要。”王语嫣冷冷地打断了他。“表哥,你早已不是我心中的那个人了。”
“你说!”慕容复彻底被激怒了,他猛地冲上前来,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抓住了王语嫣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难道跟着叶归尘那个臭仆从,比当皇后更好吗?他不过是我慕容家一个奴仆,连家臣都算不上!他能给你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卑贱的出身!你跟着他,能有什么前途?”
王语嫣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剧痛,秀眉微蹙,但眼神却愈发清亮。
她没有惊慌,体内小无相功内力悄然运转,顺着经脉流至手腕。
那股内力看似柔和,却带着一股生生不息的韧性。
只听“啵”的一声轻响,她皓白的手腕以一个极其巧妙的角度一转一滑,竟如泥鳅般挣脱了慕容复的铁钳。
……
城西,演武场。
夜风卷起沙尘,带着边陲特有的寒意。
演武场上,旌旗浪涛翻滚,金鼓肃立。
数万西夏精锐甲士列阵于此。
高台之上,西夏名将仁多保忠端坐主位,他身披重甲,气势沉凝,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这是仁多保忠第一次见到叶归尘。当初叶归尘以“叶归”之名,四渡马莲河,将他们五路大军耍得团团转,他对那个算无遗策的“叶归”佩服得五体投地。
没想到叶归就是叶归尘,还如此年轻。
但这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叶归尘没提,他也不会自己揭自己的短。
“冠军侯,乔大侠,我西夏的儿郎,还算得上雄壮吧?”仁多保忠举杯示意,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炫耀。
乔峰目光如炬,扫过下方军阵,那股磅礴的军威让他体内的热血也为之激荡,由衷赞叹道:“军容鼎盛,杀气冲霄,确实是百战精兵。”
叶归尘则端起酒杯,杯中清冽的酒水倒映着他深邃的眼眸。他轻轻抿了一口,任由那辛辣的酒液滑入喉中,才淡然一笑:“酒是好酒,兵是好兵。只是不知王爷去了何处?今夜,不是他设宴相邀吗?”
他的话语看似随意,实则暗藏锋芒。他能感觉到,这看似盛大的欢迎仪式下,潜藏着敌意。
慕容复没有出现,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仁多保忠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尴尬地笑道:“王爷突然偶感不适,刚吃过药歇着呢,所以便让本将来主持。”
叶归尘心中冷笑,什么偶感不适,若那西夏王爷“李复”真就是慕容复,此刻十有八九是去找语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