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孙思邈的药庐内,这位须发皆白的老神仙正捻着胡须,对着一卷医简凝神思索,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医学难题。
“孙院长。”李承乾一脚迈进门槛,开门见山,“李震那事,您怎么看?”
孙思邈抬起头,见是太子,缓缓放下医简,起身行礼:“殿下。老夫查遍古籍,此症多以内服汤药清热解毒,辅以外敷药膏消肿止痛。只是……李公子此症,根源在于皮囊过长,湿气秽物藏匿其中,以致反复发作,药石之力,只能治标,难以治本。”
“说得对。”李承乾点了点头,在孙思邈对面坐下,“所以,孤的意思是,把那多余的皮囊,割了。”
“割了?”孙思邈闻言一惊,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可不是寻常的病症,牵扯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伦理观念,更何况是在那命根子上动刀子,风险巨大。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孙思邈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沉声道,“那处血脉繁多,稍有不慎,血流不止,恐有性命之忧。即便侥幸功成,若是伤了经脉,那……李公子的一生,可就毁了。”
“这些孤都想过。”李承乾胸有成竹,拿起孙思邈桌案上的纸笔,一边画一边说,“所以,这次动刀,得仔细些。”
孙思邈与杜荷连忙凑了过去。只见李承乾笔走龙蛇,一张惟妙惟肖的物件图跃然纸上,其精细程度,让行医一生的孙思邈都倒吸一口凉气。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图上还用奇怪的符号标注着清晰的切割线、预留长度和缝合点。这哪里是随手涂鸦,分明是精心绘制的实操图!
“术前准备,至关重要。首先,需寻一间密室,打扫干净,用烈酒反复擦拭墙壁地面,闲杂人等一概不许入内。”李承乾看着两人,语速不快不慢,“其次,器械。刀子要小,要薄,要锋利无比。还得准备几把铁钳,细针,以及用桑皮煮过的丝线。所有东西,下刀之前,都必须在滚水里煮上半个时辰。”
“用滚水煮?”孙思邈闻言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精光,“殿下的意思是,用沸水除去器物上殿下之前所说的‘细菌’?”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李承乾点了点头,这老头一点就透,省了他不少口舌。
“最后,人手。”他看向孙思邈,“孙院长您经验丰富,这主刀之位,非您莫属。”
孙思邈思量过后,摆了摆手:“老夫从未操持过此等手术,不敢担此重任。”
“您老就别推辞了,您那双手,比我这双稳多了。”李承乾笑道,“我给您打下手,关键步骤我来提醒。杜荷,你负责在旁边看着,把整个过程,一五一十地给孤记下来,以后这就是咱们医学院的范本。”
杜荷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握紧了拳头:“太子哥你就放心吧放心!”这可是在创造医学史!
“那便这么定了。”李承乾拍板。
“好!”孙思邈还是应下了,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只是……此事毕竟是头一遭,毫无经验,直接在英国公的公子身上动刀,风险还是太大。依老夫之见,当需先找些活物,练练手。”
李承乾会心一笑道,“这事好办。”
……
李震所在的病房,就在药庐不远处。
他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坐立不安。
一闭上眼,就是太子哥那句轻飘飘的“就噶一点点”,吓得他一个激灵就坐起来,捂紧了裤裆。
他想不明白,太子哥明明说得那么轻松,为何他却感觉这“一点点”仿佛要了他半条命。
这几日,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总感觉有什么大祸临头。
就在这时,他听见窗外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几声狗叫。那狗叫声,一开始还有些凶猛,带着几分不甘,但很快就变成了哀嚎,一声比一声凄惨。
他好奇地撑起身子,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瞧,只见几个健硕的仆役,正拖着几条活蹦乱跳的大黄狗,往药庐旁一间平日里无人使用的空屋走去。
有忠心耿耿的看门犬,有平时逗趣的玩赏犬,甚至还有一条平日里在医学院里撒欢的、叫“阿黄”的土狗,此刻都被人死死地按住,呜咽着,被强行拖拽。那屋子门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块新牌子,墨迹未干。
“蚕室?”
李震的心猛地一沉。这词,他再熟悉不过。史书上,那可是司马迁受腐刑之处的别称!那可是……阉割的地方!太子哥这是要干什么?
很快,那间被称为“蚕室”的屋子里,便传来了一声凄厉的狗叫,那叫声,短促而又尖锐,充满了绝望,仿佛承受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一声比一声惨,一声比一声撕心裂肺。
每听到一声,李震的头皮就麻一分,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些狗在里面被折磨的画面,血肉模糊,哀嚎遍野。他越听越心惊,越听越绝望,仿佛那些狗的遭遇,就是他自己的预演。
到了晚饭时分,一名小医工端着饭菜进来,许是刚从“蚕室”那边过来,脸色煞白,端着托盘的手还在微微发抖,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恐。
“外面……外面在做什么?怎地如此吵闹?”李震试探着问道,声音里带着颤抖。
那小医工一个激灵,差点把托盘扔了。他稳住身形,看了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李公子,您是不知道,孙神医和太子殿下,正在里面给狗……治病呢!”
“治病?”李震的喉咙有些发干。
“是啊!”小医工一脸心有余悸,“就跟您一样的病!我刚才去送烈酒,亲眼看见的!孙神医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眼神就跟他解剖青蛙时一模一样!刷一下……血光一闪,那狗就不叫了!”小医工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李震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嘴唇开始哆嗦,眼神瞬间涣散。血光一闪,狗就不叫了?这是治病还是杀生啊!他脑海中浮现出阿黄平日里摇着尾巴向他撒娇的模样,随即又变成了血泊中哀嚎的惨状。
小医工仿佛没看见他的脸色,兀自压着嗓子,用一种既恐惧又兴奋的语气感慨道:“不过,这法子好像不太稳妥。我听杜先生说,前面那几只狗兄,做完之后,就变成狗姐了……”
哐当!
李震手里的饭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饭菜洒了一地,但他浑然不觉。他呆呆地坐在床上,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全是那几只大黄狗的凄厉惨叫,以及小医工那句“狗兄变成了狗姐”。
狗兄……变成了狗姐……那自己呢?
他不敢想下去,只觉得下身凉飕飕的。
不行啊,他可是英国公李积的嫡长子啊!他还没娶妻生子,还没为李家开枝散叶,还没光耀门楣!难道他就要在此地,断送了李家的香火,成为一个……一个“李姐”吗?
他想象着自己以后在勋贵圈里,被那些纨绔子弟指指点点,嘲笑他变成了“李姐”的场景,这简直比死还难受!
两行清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
完了,全完了。
我李震,难道真要在此……卸载钉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