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天晴，云疏。
实验室进度已经走了一半了，当然，这个一半，是叶言告诉他们的一半。研究院的人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看实验有了进展，每天看到叶言就笑呵呵的。
周末，叶言休假。
其实他是没有休假这一说，毕竟他自己就是小领导，可以自己给自己放假的那种。但是他前段时间习惯了拥有周末，工作日定时定点的打卡上下班。
他和叶文谦一起坐在地上，研究手里的竹条。
客厅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向阳。他们家很高，周围没有比研究院楼上的员工宿舍更高的楼了，从落地窗看出去，军区景象一览无余。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将客厅白色毛绒绒的地毯染的金灿。
叶言快要趴到地上去了，脖子上挂着的小珠子从衣领里滑出来，坠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你怎么凑这么近，看不清吗？”叶文谦用食指抵着他的额头把他的脑袋往上推。
叶言躲开他的手捂额头，接着揉揉脖子，“这里好细哦，我弄不好。我脖子疼。”
他低头低的脖子酸痛，向哥哥抱怨。
“活该，一边玩去，别来捣乱。”叶文谦赶他，要他不要再弄，边拿起边上的竹条。
“我想和你一起做。”叶言捏着竹条不撒手。
叶文谦怕竹条划了他的手，不敢扯，“松了，去画风筝面。”
他们在做风筝。
传统的手工绢面风筝，用细竹条做风筝骨。
市面有好多很好的风筝，可是叶言从小就是哥哥给他做。叶文谦一开始做不好风筝，但是弟弟缠着要，做的多了，什么样的都要做的出来了。
叶言松了竹条，爬到茶几边上跪坐下，提笔开始画。他国画画的不算好，只能说会。
“方循然给你做过风筝吗？”
“没有，怎么了哥哥？”
“没事。”
两个人又安静下来，各自做手上的事。
言璟依在房间里，门没关，听得见他们俩说话。她听着叶文谦的问题轻笑一声，起身扶着墙往外走。智能机器人跟在她身边，伸手牵她。
“言女士，请告诉我您的目的地，便于我为您联系交通。”
它的声音，是稚嫩的小孩声，清脆可爱。它只到言璟依胸口的位置，一点没有机器人笨重的感觉，反而很是灵巧。
“我就去客厅，不用跟着。”言璟依顺着声音的来源拍拍它的头。
“言女士，请恕我拒绝。鉴于您以往多次擅自将我关机的行为，我不能放任您一人。叶小先生会责怪我的。”
“阿言又说你了？”她含笑。
“是的，上次您抛下我独自外出散步的事使叶小先生非常生气，我想您应该也察觉到了。”
言璟依不是很喜欢一直闷在家里，但是叶言和叶文谦都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每次都要求她带上机器人。言璟依也不喜欢机器人，借口要它拿东西把它关在家里，独自溜走了。
要不怎么说她是叶言的妈妈呢。
她听着它的话掩嘴笑，也不说让它不要跟了。
哦对了，叶言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小呆。
小呆跟着言璟依去客厅，时刻注意她身边的障碍物，能挪开的小件就让她稍等然后挪开，挪不开的就牵着她的手带她绕路。
“妈妈，要一起去放风筝吗？”叶言看见她放下笔跑过去。
言璟依被他扶着坐在沙发上，“好啊。可惜了，不能给阿言画风筝。”
叶言的国画是和妈妈学的。
“没关系，我自己画就好了。”叶言看她的眼睛。
“那谁给你放？哥哥吗？”
“我给他烤肉，方循然给他放。”叶文谦说到方循然就咬牙。
他开始非常后悔他受伤了这件事。
言璟依了解他，笑话他，“哥哥舍不得弟弟？弟弟长大了早晚都要谈恋爱的嘛。”
“妈，他才那么小！反正我不会同意。他凭什么拐跑我弟弟！”叶文谦手上使劲，竹条“啪”一声折了。
那竹条可有韧性了。
叶言扯他袖子，“哥哥，你别这样。”
“你！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坏蛋！”叶文谦戳他额头，戳的叶言连连后仰，嚷嚷着错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铃响了。
叶言小心看叶文谦一眼，小跑着去开门。
“阿言。”方循然看见他顿时绽开笑，抬手就要揽他。
叶言推他的手，凑到他跟前小声说：“哥哥生气了，你注意点。”
“叶言！我听得见！”
客厅传来怒吼。
叶言缩脖子，眨眼小心看去。他和叶文谦对视上，朝他笑开。
玄关没有入户遮挡，可以直接看到客厅。
叶文谦气不打一处来，手上成型的风筝骨差点给扯散架。
“哥哥哥哥，我的风筝。”叶言急了，抛下方循然去拉叶文谦的手。
方循然换鞋，先向言璟依打招呼，“言姨，叶大哥。”
言璟依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笑着点头。
“谁是你大哥？乱叫什么？”叶文谦不乐意了。
方循然站在原地垂头，小心翼翼地。
“哥哥，你对他好一点。”叶言拉他。
叶文谦看着方循然冷笑一声，带着叶言继续做风筝。叶言看方循然一眼，爱莫能助的乖乖和哥哥做风筝。
“来，坐。”言璟依朝方循然招手，拍拍身边的位置。
方循然坐下，向她道谢。
“客气什么，一家人。”言璟依拉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叶文谦听到一家人，顿时高呼，“妈！谁和他是一家人！”
“阿谦。”言璟依平静的叫他。
叶文谦缩回去，仗着妈妈看不见瞪方循然。
“那天和你都没聊完，你都没时间来坐坐。”
他哪里是没时间，是叶文谦根本不让进门。这次刚好言璟依在，不然他还得在门外等。
“比较忙，空闲时间不多。”
“忙？那没时间陪阿言啊。”叶文谦插嘴。
言璟依看他，语气扬了些，“阿谦。”
叶言在一旁拉他。
“知道了，不说了。”叶文谦缄默。
言璟依满意了，转向方循然，“我们上次，谈到哪里了？”
叶言好奇的竖起耳朵。
“谈到我家里的情况。”方循然识趣的接着说，“我家只有父亲，母亲去世了。”
“这样啊，其他亲戚呢？”
叶言忍不住开口，“妈妈，不用问这些吧。”
“弟弟和哥哥乖乖的，别闹。小孩子不懂这些。”言璟依对他温柔多了，哄他。
“哦。”叶言在方循然的注视下红了脸。在爱人面前被妈妈当小孩子哄，确实有点羞人，但不多。
真是一物降一物。
方循然看叶言被言璟依一句话就说的乖乖的，忍不住笑。他笑着不忘回言璟依的话，“有一个伯公，和阿言一起在研究院工作。还有一个表哥，和大姨一家。”
言璟依想的多了，她思绪万千间，问：“研究院？当初阿言怎么进研究院的？”
她对于这些国家机构比较了解，一般都要政审，像叶言这种进科研所研究院的，只会查的更严。叶言的政审不会过的，他们的信息都是对不上的，一审就会发现不对。
方循然看叶言一眼，垂眸。
“是不是你伯公给弄进去的？”言璟依哪里猜不出来。
方循然抿唇，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嗯”。
叶言早就猜到了，听到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但是笔下的墨晕开一个圆圆的黑点。
“真的，太谢谢你了。”言璟依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他，“我们家阿言从小娇惯，除了实验室里那些东西什么也不会，我都不知道他离了家要怎么生活，谢谢你。”
“不用，我想为他这么做。”
言璟依不再多说，知道这之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抬手轻拍他的肩，“你父亲知道你们的事吗？”
“知道，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他也同意。”
方循然的话让叶言惊愕转头，“什么！你什么时候告诉方叔叔的？”
“嗯……，比新年前还要久。”方循然想不起具体日期了。
“方循然！”叶言高声叫他。
“怎么了阿言？”
言璟依含笑听着他们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