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头魔龙的十八只眼睛，同时锁定了踏出阵列的我。那眼神，不是在看一个渺小的生灵，而是在看一份送到嘴边的，可口的点心。
它那九颗硕大的头颅，缓缓昂起，颈间的鳞片如刀锋般张开，喉咙深处，发出雷鸣般的低吼。
“卑微的生灵，擅闯‘禁地’，觊觎‘圣物’……”
一股暴虐的神念，如同一场精神风暴，狠狠地撞入我的识海。寻常金丹修士，单是这一下，便会神魂破碎，沦为白痴。
我的识海中，那片暗红色的星图，只是微微一颤，便将这股冲击，吞噬得一干二净。
“禁地？圣物？”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同样以神念回应：
“不过是一头被淘汰在上古战场，苟延残喘至今的看门狗罢了。这龙珠，从今日起，归我光明教所有。”
“找死！”
九头魔龙被我的话彻底激怒。它那庞大的身躯猛然从祭坛下窜起，带起一阵腥臭的狂风。
中间那颗最大的头颅，巨口一张，一道粘稠的，足以腐蚀万物的黑色毒液，如同一条奔涌的河流，向着我当头喷来！
毒液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发出了“滋啦”的腐蚀声。
我身后的月华等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催动法宝，布下层层防御。
我却不闪不避。
只是伸出右手，五指张开。
“噬。”
一个漆黑的，不断旋转的旋涡，在我的掌心，凭空出现。
那奔涌而来的毒液洪流，在接触到旋涡的瞬间，竟如同百川归海，被尽数吸入其中，没有一滴，能溅到我的身上。
我的掌心，传来一阵阵刺痛。那毒液中蕴含的法则之力，在疯狂地破坏着我的身体。
但我没有停止。
我能感觉到，那股毒液，在被旋涡吞噬后，正通过一种奇特的转化，变成黑暗的能量，补充着我的修为。
这种，将敌人的攻击，化为自身养料的感觉……
实在是，太美妙了。
“吼！”
一击未果，九头魔龙愈发狂暴。它另外八颗头颅，同时发起了攻击！
风、火、雷、电、冰、毒、诅咒、幻境！
八种不同属性的，充满了毁灭气息的攻击，从八个不同的角度，封死了我所有的退路！
那场面，宛如天灾降临！
“星陨！小心！”月华失声尖叫，她手中的长弓光芒大放，一道皎洁如月的箭矢，带着她全部的修为，射向其中一颗喷吐着烈焰的蛇头。
但，那箭矢，在接触到那足以熔金化铁的魔焰的瞬间，便哀鸣一声，化为了飞灰。
月华的身体，猛地一晃，嘴角，再次溢出了鲜血。
她与这元婴中期的凶兽，实力差距，实在太大了。
而我，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围攻，脸上，却依旧挂着那抹冰冷的微笑。
我的身体，动了。
我没有后退，反而向前，冲入了那片由八种不同攻击组成的，死亡风暴的中心！
“他疯了！”
“他要自杀吗！”
身后传来弟子们不敢置信的惊呼。
然而，下一刻，他们便看到了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在冲入风暴中心的瞬间，我的身体，猛然炸开！
不是血肉横飞的爆炸。
而是，化作了亿万只，由纯粹的黑暗能量构成的，嘶鸣的蝙蝠！
这些蝙蝠，铺天盖地，形成了一片巨大的黑色蝠云，竟将那八种不同属性的攻击，尽数包裹了进去！
风刃，被它们撕碎。
魔焰，被它们吞噬。
雷电，在它们中间穿梭，却无法伤及其根本。
……
蝠云之中，传来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的声音。
不过短短数息之间，那场足以毁灭一座城池的恐怖攻击，竟被这片蝠云，吞噬得一干二净！
黑色的蝠云，再次汇聚。
我的身形，重新出现在半空之中。
我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我的气息，却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邪异！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那眼神，像是在品尝一道无上的美味。
“味道……不错。”
对面的九头魔龙，那十八只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它那堪比元婴中期的智慧，让它明白，眼前的这个“点心”，是一块，足以将它自己都啃下一块肉来的，淬毒的烙铁！
它不再保留。
九颗头颅，同时仰天长啸！
“魔龙变！”
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急剧地膨胀，黑色的鳞片之下，鼓起一个个狰狞的肉瘤。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魔神气息，从它的体内，苏醒了过来！
它的修为，在节节攀升！
元婴中期巅峰……元婴后期……
最后，竟隐隐触摸到了元婴巅峰的门槛！
这，是它燃烧了自身血脉，换来的，短暂的力量！
“都得死！”
九头魔龙那暴虐的神念，横扫全场。
月华等人，在这股威压之下，早已瘫软在地，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如同山岳般的巨大阴影，向着我们，碾压而来！
完了。
这是他们心中，唯一的念头。
“来得好！”
我却不惊反喜，放声大笑。
我的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诡异而复杂的法印。
“以我之魂，召万魔之影！”
“噬魂魔典，开！”
我怀中那本兽皮古籍，自动飞出，悬浮在我的头顶，无风自动，书页“哗啦啦”地翻动着。
随着书页的翻动，一个个扭曲的，充满了痛苦与怨恨的魂魄虚影，从书中，尖啸着，挣扎着，飞了出来！
这些，都是我这一路上，斩杀的魔物，以及……那位王师弟的魂魄。
成千上万的魂魄，在我的身后，汇聚成一片，由绝望与怨念构成的，黑色的海洋！
“去。”我向前，轻轻一指。
那片魂魄的海洋，便向着那碾压而来的九头魔龙，倒灌而去！
这是一场，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战争。
一边，是燃烧了血脉，获得了远古魔神之力的，庞大魔躯。
另一边，是由万千魂魄汇聚而成，充满了吞噬与污染之力的，怨念之海。
“轰隆隆——”
两者，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无声的湮灭！
九头魔龙的利爪，每一次挥出，都能撕碎成百上千的魂魄。它喷吐的魔焰，每一次席卷，都能将大片的怨念，蒸发殆尽。
但，那些魂魄，无穷无尽！
它们悍不畏死地，扑上九头魔龙的身躯。用它们那虚幻的牙齿，去啃噬那坚不可摧的鳞片；用它们那充满了怨毒的意念，去污染那强大的魔神血脉。
九头魔龙，发出了痛苦的咆哮。
它的身上，开始出现一片片，被怨气腐蚀的，灰白色的斑点。它的动作，也开始变得迟缓。
它那燃烧血脉换来的力量，正在飞速地流逝！
而我，就站在这场战争的后方。
我像一个冷酷的将军，指挥着我的亡灵大军，不断地消耗着敌人的生命。
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操控如此庞大的魂魄之海，对我的神魂，也是巨大的负荷。
但我不在乎。
我的眼中，只有胜利。
只有祭坛之上，那颗散发着七彩光晕的，龙珠！
只要得到它，我便能，一步登天！
到那时，月华，就不会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
到那时，教主，也会对我刮目相看。
到那时……
我将，拥有一切！
“就是现在！”
我敏锐地，抓住了九头魔龙，因为力量衰退，而露出的一个破绽！
我的身形，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穿过了混乱的战场，出现在了九头魔龙的头顶！
“噬魂……魔指！”
我将全身残存的力量，尽数汇聚于我的右手食指之上！
我的指尖，亮起一点，比黑夜更深邃，比虚空更寂灭的，纯粹的黑暗！
然后，狠狠地，点向了九头魔龙，九颗头颅连接处，那唯一的一块，没有鳞片覆盖的，逆生软肉！
“噗嗤！”
我的手指，毫无阻碍地，没入了它的血肉之中！
一股足以将山脉都搅碎的，吞噬之力，轰然爆发！
“吼——”
九头魔龙，发出了此生，最凄厉，最不甘的惨嚎！
它那如同山岳般的巨大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萎缩！
它那强大的生命精元，磅礴的魔神血脉，坚固的魂魄，在这一指之下，被我，尽数吞噬！
不过短短数息。
一头威震魔渊的，元婴后期的上古凶兽，便化作了一具，庞大的，失去了所有生命气息的，干尸！
而我，悬浮在它的尸体之上。
我的体内，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庞大而混乱的力量。
我能感觉到，我的修为瓶颈，那道阻碍了无数修士一生的，从金丹到元婴的天堑，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已经，岌岌可危。
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可以，破境！
我仰天长啸，啸声之中，充满了快意与张狂！
然而，当我低下头，准备去摘取那胜利的果实时。
我的笑声，却戛然而止。
我看到。
月华，正站在祭坛之下。
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那颗散发着诱人光芒的龙珠。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四名，早已在刚才的战斗余波中，被震死的，同门的尸体。
她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死灰般的，绝望。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我。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头，披着人皮的，怪物。
“星陨……”
她的声音，轻得，像梦呓。
“我们……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