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言,生死有命。
秋榕榕坐在直升飞机内,远离战乱之地。
她透过玻璃,看见下方秀美的湖泊,忽然觉得人生在世,正如舟过江河,所欠所偿,也不过是顺应天道的一个起伏。
当命尽一息,万象归空,所有的执念、恩怨、爱欲、贪嗔痴,到最后都如逝水东流,终归平静。
风平浪静,就此放下和徐照的过去。
和他同乘的这条船,他永远地留在了船上,而她要下去了。
秋榕榕回到周景行为她精心准备的鸟笼内。
周景行喜欢把别墅里的布景都布置得和最开始的一模一样。
据说是沈砚川要求的,说这样安排风水好。
岛上看守森严。
秋榕榕可以在岛屿上任意行动。
这座岛,就是周景行原本当做礼物准备赠予给秋榕榕的岛屿。
而今,很可能成为她后半生的牢笼。
他把微型炸弹重新给她佩戴上。
秋榕榕伸手去挡。
周景行调整项圈松紧。
冰凉的项圈贴着脖子,再次扣上卡扣。
“这个经过改进,升级成远程卫星操控,已经不需要手动的无线电引爆器,这里是无主权的小岛,没有直升机和船,你是没有办法离开。”
秋榕榕抬手抚摸着项圈上的宝石,问道:“我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这里?”
周景行撩开她额前的碎发,“我的妻子。”
秋榕榕忍不住笑道:“哥哥,我们领证了吗?什么都没有,又怎么能称作妻子呀。”
“妻子是好听的说法,你要是不爱听,也可以换成其他称呼。”他贴着她的耳边,说了另外几个令她面红耳赤的词。
“奴隶、人质、玩物……你喜欢哪一个?”
秋榕榕震惊地看着他,他俊俏的脸垂头看着她,温柔的双眸下是高挺的鼻梁,唇角噙着笑,就像刚才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我们都说,我留下你,最终会在你手上吃亏,我不信。”他伸手抹去她脸上沾染到的灰尘,动作轻得像在爱抚,“去洗澡,先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我再来找你。”
周景行想要女人,出去装一装,凭他的外貌和身份地位,肯定能找到比秋榕榕更好的。
孩子已经生化,秋榕榕不知他如此费劲把她带出国,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为了折磨,那么到今天这个地步,也该结束了。
在岛上的时候就该结束。
在运输出差错的时候,也应该结束。
他又何必把她找回来。
秋榕榕想不通,就不去想,她要了营养师,每天调理饮食,又天天去做理疗按摩,势必要把身体养回来。
她虽然不能用手机,但是在岛上可以看电视。
她看见谭松已经顺利完成了两场比赛,然后在第三场比赛的时候选择放弃回国。
这个新闻是两周之前的新闻了。
他放弃比赛的节点,应该是秋榕榕的假死消息传出去的时候。
谭松坚持报警,他说秋榕榕之前在国内经历过绑架,被奇怪的人缠上过,就算是掉进河里被淹死,也有可能是人为。
周景行让周淮远陪她。
周叔叔死得十分不体面,他浑身腐烂生蛆,是活生生疼死的,没能跟着出国。
秋榕榕发现,周景行喜欢把他们都养在身边。
就像是小孩子喜欢把蝴蝶装进塑料盒子里,随时拿出来端详。
周淮远在秋榕榕身边,可以说一些简单的词汇。
他的智力停留在三岁的水平。
做过抽脂切胃手术后,他现在不怎么能正常吃东西,秋榕榕了解到他有心疾,不能吃肉,一吃就会拼命地呕吐。
秋榕榕最近找到了一个新的爱好,那就是帮助周淮远说话。
这座岛上风景优美,尤其是那一片郁金香花海。初升的阳光洒在花瓣上,微微反光,像是镀了一层温柔的金色。
白天她拖着他出去捉昆虫。
周淮远自闭症不爱动,她就弄了一辆两个轮子的拖车,把他搬到车上去,拉着车在岛上玩。
面对周淮远的时候,她的话特别多。
不需要回应,她在他面前说了许多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我小的时候很皮,邻居的狗吃饭我偏要去扒拉狗嘴巴,看它吃的是什么,然后被狗追着咬。”
“我还揪过别人养在笼子里的兔子的尾巴。”
“会因为嫉妒爸爸妈妈对别的小孩好而红眼睛。”
“其实我也不算是个好小孩,只不过小的时候家里管得严,有一点做坏事的苗头就会被严加管教。”
秋榕榕细长的食指上停留着一只蝴蝶。
蝴蝶没有飞走。
她也没去捏蝴蝶的翅膀。
任它停留,任它飞翔。
如果白天下雨,秋榕榕就会在客厅里和周淮远玩拼图游戏。
有的时候周景行也会过来。
只不过周淮远比较怕他,他坐下来的时候,周淮远会缩在离他最远的那个墙角,连秋榕榕说话都不予理会。
于是,秋榕榕把周景行撵走,让他别打扰他们。
周淮远在秋榕榕面前,会相对的开朗一些,他会悄悄把她落在地上的书捡了起来,还会指着桌上的拼图示意她拼。
夜幕降临时,秋榕榕一如往常地将拼图收拾好,周淮远忽然拉住她的袖口,结结巴巴说了一句:“你……你别走。”
很意外,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秋榕榕只能把自己的衣服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像哄小孩一样说道:“不可以,晚上我要回我的魔仙堡。”
其实是周景行晚上不允许秋榕榕和周淮远在一起。
这段时间,周景行绝口不提那个死去的孩子。
秋榕榕在调养身体,医生交代过不要同房,周景行夜里也没有在做其他的事情。
他们之间如此平和,但平和里还是夹着一根刺。
周景行除非必要的应酬,否则绝对不会喝酒。
秋榕榕今天晚上在他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酒精的味道。
他从后面抱着她,“你可真是狠心呀,口口声声说着孩子无辜,但是我们的孩子你却不愿意留,哪怕那个孩子是你此生唯一的孩子。”
既然孩子已经不在,秋榕榕当然不会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让周景行生气。
“孩子生化的,而非我故意要把孩子流掉。你可以问问医生,确实是我身体本来就很差,所以孩子才会留不住。”
她说了一大堆她也很伤心的话。
黑暗是最好的掩护色。
“忧思过重……”他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不信她矫揉造作的甜言蜜语,“是你不想留,只不过孩子懂事,没有让你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