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居,西北角,“科学躺平养生馆”。
这里曾是沉骨之桥上一片相对荒僻、嶙峋骨刺丛生的区域。如今,巨大的兽骨被巧妙打磨、拼接,构筑成半开放式的穹顶结构,既保留了魔渊的粗犷原始,又透着一股子返璞归真的“放弃”禅意。穹顶之下,地面铺满了厚厚一层散发着安魂草清香的深渊魔棉,踩上去如同陷入云端。中央,那个标志性的、粉红色、印着巨大咸鱼图案的懒人沙发,如同圣坛般供奉在略高的骨台上——这是赵铁柱大宗师的“悟道”之位。
环绕“圣坛”四周,密密麻麻、姿态各异地瘫倒着上百名学员。有魔气森森的魔兵,有灵气微弱的仙门杂役,有浑身肌肉虬结却一脸生无可恋的魔将,甚至还有几个裹着斗篷、气息奄奄、明显是从血谷前线传送过来疗伤的仙魔老兵。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宽松“悟道袍”(胸口咸鱼logo),脸上带着或茫然、或期待、或“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的表情。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安魂草清香,以及…**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的哈欠声和鼾声**。那是上一节“深度冥想(如何在魔将训话时进入睡眠状态)”实践课的余波。
此刻,赵铁柱正盘膝坐在他的粉红咸鱼圣座上。他换上了一身特制的“宗师款”悟道袍——依旧是灰色,但材质更显飘逸,袖口和衣襟用暗金线绣着抽象的“放弃”符文。虬结的肌肉在宽松袍服下若隐若现,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放下”的平和气场。他面前悬浮着一块巨大的、由光影投射的课程表:
**【咸鱼居·科学躺平养生馆·今日课程】**
`**巳时:理论精讲《放弃学的哲学实践:论沙包的自我救赎》(讲师:赵铁柱)**`
`**午时:实践课《躺平养生功入门:葛优瘫的108种正确姿势》(助教:魔兵甲乙丙)**`
`**未时:午休(强制)**`
`**申时:专题研讨《打哈欠的养生功效与实战应用技巧》(特邀:骨枯长老(鼾声指导))**`
`**酉时:自由交流《我的咸鱼人生:从卷王到废柴的心路历程》(学员分享)**`
“肃静!肃静!” 赵铁柱声如洪钟,试图压过一片哈欠和鼾声,“都醒醒!下一节!躺平养生功入门!精髓在于——**不!用!力!**”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生真谛的悲悯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几个打鼾的学员被惊醒,茫然地擦了擦口水。
赵铁柱站起身,走到魔棉地毯中央。他没有摆开任何传统锻体的起手式,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松弛感,向后一倒!**
砰!
一声闷响。
他那壮硕如山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精准无比地砸进了魔棉地毯里!四肢摊开,头颅微侧,脸颊贴着柔软的魔棉,甚至还无意识地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叹息。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返璞归真的“放弃”美感!他胸口的咸鱼logo在倒下时微微弹动,仿佛活了过来。
“看清楚了!” 赵铁柱的声音从地毯里闷闷地传来,“此乃躺平养生功第一式——‘大地母亲的拥抱’!核心要领:**放弃抵抗,信任地心引力!让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找到最自然、最舒服、最不用力的位置!**”
学员们面面相觑。这…还用教?不就是…躺下?
“赵…赵老师…” 一个身材魁梧、胳膊比赵铁柱大腿还粗的魔将学员(前血擂十连胜),一脸纠结地举起手,指着赵铁柱那毫无形象可言的瘫倒姿势,“这动作…**真的不用发力吗?** 我…我控制不住啊!我一躺下,这背阔肌、这斜方肌、这二头肌…它就自己绷着!跟要上血擂似的!” 他试图模仿着躺下,结果浑身肌肉鼓胀,硬邦邦地戳在魔棉上,像一块人形礁石,硌得自己龇牙咧嘴。
“还有我!还有我!” 一个瘦小的仙门杂役学员也哭丧着脸,“赵宗师!我一躺平就…就忍不住想运转心法!想引气入体!想卷赢隔壁铺的王二狗!这…这心它静不下来啊!总觉得躺着是罪过!”
“罪过?” 赵铁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悲愤,他猛地从地毯上坐起(动作依旧松弛流畅),指着那魔将和杂役,“看看你们!肌肉绷着!心法转着!灵魂卷着!这哪是躺平?这分明是‘卧薪尝胆’!是‘躺以待卷’!是假躺!伪躺!是对‘放弃学’的亵渎!”
他痛心疾首地拍着身下的魔棉地毯:
“躺平养生功!精髓不在‘躺’这个动作!在于‘**放**’!**放下执念!放下比较!放下‘我必须如何’的枷锁!**”
“肌肉绷着?那是你潜意识还在跟地心引力较劲!还在想着‘我要控制身体’!错!大错特错!要信任!信任大地!信任魔棉!让它托着你!承着你!你只需要…**彻底地,放弃控制!**”
“心法转着?杂念纷飞?那是你的‘卷魂’还没死透!还在想着‘万一躺赢了呢?’‘万一别人躺得比我好呢?’ 庸俗!躺平之道,无分高下!你躺你的独木桥,他躺他的阳关道!躺舒服了,就是赢家!”
赵铁柱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带着“放弃学”的终极奥义,震得学员们灵魂发颤。他再次示范,这一次动作更加缓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庄严。他倒下,摊开,闭眼,呼吸悠长。这一次,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当他彻底放松的那一刻,他周身虬结的肌肉如同冰雪消融般松弛下来,整个人仿佛真的融入了魔棉地毯,散发出一种由内而外的、纯粹的“放弃”光晕(心理作用?)。
“跟着我!深呼吸!呼——吸——” 赵铁柱的声音变得低沉舒缓,“想象你是一块石头…不,石头太重!想象你是一片羽毛…不,羽毛会飘!想象你是一滩…温暖的…史莱姆!对!就是史莱姆!没有骨头!没有肌肉!只有流动的、温顺的、随遇而安的…原浆!”
学员们:“……” 史莱姆是什么鬼?!
但宗师威严不容置疑。学员们纷纷效仿,带着各种纠结的表情,在魔棉地毯上蠕动着,试图把自己“摊”成一滩合格的史莱姆原浆。
“放松…脚趾头…别勾着!你是史莱姆!没有脚趾!”
“肩膀!沉下去!别端着!你当你是魔尊点心上那朵裱花吗?!”
“那个魔将!说你呢!胸大肌收一收!绷那么紧给谁看?!”
“仙门那个!别偷偷掐引气诀了!再掐扣你学分!”
赵铁柱如同最严厉的教官,在“史莱姆”堆里巡视,用他那蕴含“放弃真意”的浑厚嗓音,精准地戳破每一个学员“假躺”的伪装。在他的高压“劝导”下,学员们鬼哭狼嚎,肌肉抽搐,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就在这时,养生馆角落里,一个一直沉默寡言、气息萎靡、从血谷传送过来的断臂老兵学员,似乎终于被赵铁柱的“史莱姆理论”触动。他放弃了所有对身体的控制,如同真正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和力气,无声无息地、彻底地…**瘫**了下去。
就在他身心彻底“放弃”的刹那!
嗡——!!!
一道柔和温润、比赵铁柱身下那粉红咸鱼沙发散发的光晕更加明亮、更加纯净的**淡金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从这老兵学员的头顶升腾而起!
光芒迅速凝聚、塑形!
杯身圆润,杯盖浑圆,握把流畅…赫然是一个由纯粹安宁意念凝聚而成的、散发着温润光泽的**保温杯虚影**!这虚影比赵铁柱那个更加凝实,光芒也更加柔和深邃,静静地悬浮在老兵的头顶,投下一片令人心神宁静的光晕!
老兵学员自己都惊呆了!他怔怔地看着头顶那光芒温润的保温杯虚影,感受着周身从未有过的、卸下万斤重担般的极致放松与安宁,那因伤痛和杀戮而麻木浑浊的眼中,第一次涌上了温热的湿意。
“看!看到没有!” 赵铁柱激动地指着老兵头顶的保温杯虚影,声音带着颤抖,“这才是‘放弃’的真谛!这才是‘躺平养生功’的大成境界!**放弃得越彻底,保温杯越闪亮!** 这位道友!你…你叫什么名字?你就是我们养生馆今日的‘躺平之星’!”
“我…我叫石三…” 老兵学员声音沙哑,带着哽咽。
“石三道友!” 赵铁柱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老兵(没受伤的)肩膀,眼神炽热,“你头顶这盏‘心灵保温杯’,光芒之盛,潜力之大!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前途不可限量啊!” 他一脸欣慰,仿佛看到了自己放弃学派的未来之星。
其他学员看着石三头顶那比宗师沙发还亮还大的保温杯虚影,再看看自己头顶那若有若无、随时可能熄灭的小光点(或者压根没有),瞬间炸锅了!
“卧槽!石三!牛逼啊!”
“赵老师!我也要那么大的保温杯!”
“怎么做到的?石三大哥!教教我!我这就把自己当史莱姆腌了!”
“放弃!我要彻底放弃!谁都别拦我!”
躺平养生馆瞬间变成了大型“争当史莱姆”现场!学员们如同打了鸡血,更加卖力(?)地试图把自己摊平、摊软、摊成毫无杂念的原浆!魔棉地毯上,各种扭曲的、蠕动的、试图“放弃”的身影交织,场面一度失控。
赵铁柱看着眼前这狂热(躺平版)的景象,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智慧(忽悠)的光芒:“嗯…看来,有必要增设一门‘史莱姆原浆模拟速成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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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生馆的喧嚣,并未传到茶馆深处一间由厚重兽骨隔绝的密室。
密室之内,魔气森然。几个穿着古老魔纹长袍、气息腐朽而怨毒的身影,正围着一块闪烁着幽绿光芒的骨镜。镜中显示的,正是养生馆内赵铁柱激情教学、学员头顶保温杯虚影闪烁的画面。
“哼!妖言惑众!蛊惑魔心!这赵铁柱…比那苏小棠还可恨!” 为首一个面容枯槁如骷髅的老魔(骨枯长老的心腹,魔号“蚀骨”),干瘪的手指死死抠着骨镜边缘,眼中燃烧着淬毒的恨意,“什么躺平养生功?什么放弃学?这是在掘我魔界根基!断我魔族血性!”
“长老!不能再等了!” 旁边一个独眼魔将低吼道,“那赵铁柱借着养生馆,大肆传播邪说!连血颅那蠢货的副官都被他蛊惑,成了什么‘纠察队’爪牙!还有那些愚蠢的魔兵,头顶顶个破杯子虚影就以为得道了?简直可笑!”
蚀骨长老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厉寒渊那孽障,被甜点迷了心窍!玄青子那老匹夫,唯恐天下不乱!指望他们?哼!魔界的未来,还得靠我们这些老骨头!”
他枯槁的手掌一翻,一枚烙印着狰狞魔蛟、散发着不祥血光的骨符出现在掌心。骨符表面,血光流转,隐约可见“血擂”二字古老的魔纹。
“此乃‘燃血古擂符’!能强行激发受符者血脉深处最原始的嗜血与战意!” 蚀骨长老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赵铁柱不是宣扬‘放弃’吗?老夫就让他看看,什么才是魔族真正的力量!什么才是刻在血脉里的本能!”
他眼中厉芒一闪,枯指如钩,对着骨镜中那个正被赵铁柱拍着肩膀、头顶保温杯虚影闪闪发光的断臂老兵——石三,狠狠一点!
嗤!
骨符上血光大盛!一道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污秽血光,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瞬间穿透空间阻隔,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养生馆内石三的后心!
正沉浸在“躺平之星”荣耀和极致安宁中的石三,身体猛地一僵!
他头顶那温润明亮的保温杯虚影,如同被泼上了浓墨,瞬间剧烈波动、黯淡!一股狂暴、混乱、充满了杀戮欲望的暗红血光,从他双眼深处疯狂涌现!他断臂处的伤口瞬间崩裂,流出粘稠的黑血!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低吼,周身气息以恐怖的速度变得暴戾、凶悍!
“石三?你怎么了?” 赵铁柱最先察觉不对,眉头一皱。
“吼——!!!”
回答他的,是一声充满了原始兽性的咆哮!石三仅存的左手猛地弹出,五指化作闪烁着幽光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裹挟着刚刚被“燃血古擂符”强行唤醒的、被压抑了太久的战场杀戮本能和嗜血欲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抓向近在咫尺的赵铁柱的咽喉!
这一爪,快!狠!毒!完全不像一个重伤断臂的老兵!更像是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复仇恶鬼!
变生肘腋!
养生馆内,所有学员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凶戾杀意惊呆了!尖叫声卡在喉咙里!
石三头顶,那被污秽血光侵蚀的保温杯虚影疯狂闪烁,仿佛在哀鸣!
利爪带着腥风,已触及赵铁柱的喉结皮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赵铁柱,这位“放弃学”开宗大宗师,面对这足以撕裂精钢的致命一击,脸上却没有任何惊慌,反而露出了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他没有躲闪。
没有格挡。
甚至没有运转他那足以开山裂石的锻体罡气。
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口的咸鱼logo随之起伏。
然后,在那淬毒利爪即将撕裂他咽喉的前一瞬,他张开了嘴——
一个巨大无比、拖长了音调、充满了极致慵懒、释放与…**灵魂层面“放弃”真意**的哈欠,被他酣畅淋漓地、毫无保留地打了出来!
“**啊~~~~~欠!**”
哈欠声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灵魂的韵律!
伴随着这个哈欠,赵铁柱全身的肌肉瞬间松弛到了极致!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团真正的、毫无威胁的、温热的史莱姆原浆!他放弃了所有防御!放弃了所有抵抗!放弃了所有“对抗”的念头!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那蕴含着“燃血古擂符”凶戾力量、足以开碑裂石的魔爪,在触及赵铁柱那毫无防备、松弛如棉的咽喉皮肤时,如同击中了最滑不留手的黄油,又像是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沼!
噗!
一声闷响。
预想中的血肉横飞并未出现!
石三那凶悍的利爪,仅仅在赵铁柱的脖颈皮肤上留下了五道浅浅的白痕!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戾气,仿佛泥牛入海,被那极致的松弛和“放弃”的姿态无声无息地…**消解、吞噬**了!
石三眼中的狂暴血光猛地一滞!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爪子,又看看眼前毫发无伤、甚至还在舒服地咂咂嘴(哈欠打完的后遗症)的赵铁柱。强行激发的嗜血本能,与眼前这团“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冲你打哈欠”的史莱姆原浆,形成了最极致的认知冲突!他体内的“燃血古擂符”之力瞬间反噬!
“噗——!” 石三猛地喷出一口污浊的黑血,眼中的血光如同潮水般退去,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新瘫倒在魔棉地毯上,头顶那黯淡的保温杯虚影闪烁了几下,艰难地重新亮起微弱的光芒。
养生馆内,一片死寂。
所有学员都张大了嘴巴,看着那五道迅速消失的白痕,看着瘫倒的石三,再看看那个打完哈欠、揉了揉脖子、一脸“刚才发生啥了?”的赵大宗师。
赵铁柱拍了拍脖子,仿佛掸去不存在的灰尘,目光扫过呆滞的学员们,最终落在重新瘫倒、气息萎靡却恢复了清明的石三身上,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和斩钉截铁的威严:
“看到了吗?这就是‘躺平养生功’的终极奥义——**至柔克刚!无争胜争!**”
“任他狂风暴雨,我自一口哈欠!”
“放弃抵抗,即是无敌!”
“都给我记住——” 赵铁柱猛地一挥手,声震穹顶,吼出了那颠覆所有修炼认知的终极真言:
**“躺平!不是软弱!是最高形态的…硬!**”
吼声在寂静的养生馆内回荡,震得那些嶙峋的骨刺都簌簌作响。
学员们看着赵铁柱脖子上那五道早已消失无踪的白痕,又看看瘫在地上、头顶保温杯虚影艰难闪烁的石三,最后目光落回赵铁柱那虬结肌肉在宽松道袍下若隐若现的轮廓…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放弃即力量”的荒谬真理,如同魔渊初升的太阳(虽然惨淡),蛮横地照进了他们被内卷荼毒太久的灵魂深处。
密室中,蚀骨长老看着骨镜里毫发无伤的赵铁柱,以及他那句石破天惊的“躺平即硬”宣言,枯槁的老脸瞬间扭曲,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吼:
“噗——!!!”
一口腥臭的黑血,猛地喷在了闪烁着幽光的骨镜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