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川的报复,比秦若涵预想的更疯狂、更不计后果。
三辆路虎如同丧家之犬般逃离城西小院后不到半小时,汴州城西区边缘的几个“极光”外围场子——两家小型酒吧和一个地下台球厅——几乎同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砸!
不是寻常混混的骚扰,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清洗!
数十名戴着黑色头套、手持钢管砍刀的暴徒,如同蝗虫过境,冲进店里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吧台被掀翻,酒柜被砸烂,昂贵的音响设备被捣毁,连墙上的装饰画都被泼满了油漆!现场一片狼藉,惨叫声和玻璃碎裂声不绝于耳!
消息传到秦若涵这里时,她刚把灶上温着的鸡汤重新热好。
卫星电话里,手下经理带着哭腔的汇报让她脸色瞬间铁青!她捏着电话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胸口剧烈起伏,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无力感直冲头顶!
沈惊川!这条疯狗!
他不敢再直接冲击有陈野坐镇的小院,就把所有的怒火和屈辱倾泻在她那些毫无防备的产业上!这是赤裸裸的报复!是示威!更是要彻底斩断她在汴州城的根基和财路!
“报警!立刻报警!把所有监控录像都保存好!”秦若涵咬着牙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知道报警作用有限,沈惊川敢这么做,肯定有后手,那些打砸的暴徒恐怕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但她必须做出姿态!她不能任由沈惊川把她当成软柿子捏!
挂了电话,秦若涵疲惫地靠在灶台边,看着砂锅里翻滚的乳白色鸡汤,浓郁的香气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反胃。她经营“极光”多年,在汴州城也算根基深厚,可面对沈惊川这种不讲规矩、只凭暴力的黑道太子爷,她那些引以为傲的商业手段和关系网,脆弱得如同纸糊的灯笼!
她唯一的依靠,只有那个坐在堂屋门槛上,叼着半截烟,望着夜空发呆的…流氓。
陈野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事情毫无所觉。他吐出一口烟圈,灰白色的烟雾在清冷的夜风中袅袅散开。空荡的右袖管随意地搭在膝盖上,仅存的左手手指间夹着烟卷,指节粗大,带着常年劳作的痕迹。月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胡茬凌乱,眼神平静得有些空洞,像是在神游天外。
黄百万缩在堂屋角落里,抱着个热水袋取暖,小眼睛却滴溜溜地转着,耳朵竖得老高,显然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动静。他看看脸色铁青的秦若涵,又看看门口“装深沉”的陈野,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秦…秦老板,”他凑近几步,压低声音,带着谄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外面…外面那些场子…损失不小吧?这沈大少…真他娘的不是东西!要不…让野哥…去…去…”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市井小人物特有的、既恐惧又渴望攀附强权的光芒。他怕死,但更怕失去眼前这棵刚抱上的大树!要是野哥真能把沈惊川给“办”了,那他黄百万作为“野哥头号马仔”,岂不是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一万八的保安队长算个屁!以后在汴州城横着走都有可能!
秦若涵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眼神锐利如刀:“闭嘴!你想让陈野去送死吗?沈惊川现在就是条疯狗!他巴不得陈野离开这小院!外面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等着他!”
黄百万被噎得脖子一缩,讪讪地退了回去,心里却嘀咕:野哥那么能打,怕啥埋伏?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就在这时!
“咻——!”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刺耳的破空声撕裂夜空!
紧接着!
“啪嚓——!!!”
堂屋窗台上,一个青花小药罐应声而碎!瓷片四溅!里面装着的深褐色药粉如同血雾般炸开,瞬间弥漫在空气中,浓烈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啊!”秦若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叫一声,下意识后退一步!
黄百万更是“妈呀”一声,直接抱头滚到了桌子底下!
陈野原本空洞的眼神瞬间聚焦!如同沉睡的猛兽骤然惊醒!他猛地从门槛上弹起,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在第二声破空声响起之前,他已经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沈清舞所在的里屋门口,用身体死死挡住了门板!
“噗!”
一声闷响!
陈野的左肩胛处猛地爆开一团血花!一颗子弹穿透了他单薄的汗衫,带出一蓬血雾!
“陈野!”秦若涵失声尖叫,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陈野身体晃了一下,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肩上的伤口,那双平静的眼眸瞬间变得如同极地寒冰,锐利得刺破黑暗!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精准地锁定了小院斜对面一栋废弃水塔的顶端!那里,一点微弱的反光一闪而逝!
狙击手!
沈惊川这条疯狗!竟然动用了狙击枪!而且目标…是沈清舞?!或者说,是逼他陈野离开保护位置?!
一股滔天的、如同实质般的暴戾杀气,如同无形的风暴,以陈野为中心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小院!空气仿佛被冻结,温度骤降!
秦若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她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她从未在陈野身上感受过如此恐怖的气息!这不再是那个懒散的流氓,而是一头被彻底激怒、即将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
黄百万躲在桌子底下,吓得屎尿齐流,裤裆瞬间湿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连哭都哭不出来!
陈野没有动。
他依旧死死地挡在里屋门前,如同一尊不可撼动的铁壁。左肩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染红了半边汗衫,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水塔方向,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不死不休的杀意!
他在等。
等那个狙击手再次暴露!
水塔顶端,隐藏在阴影中的狙击手透过瞄准镜,清晰地看到了陈野那如同魔神般锁定自己的眼神!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物本能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的手指僵硬得无法扣动扳机!仿佛只要再开一枪,死的就会是自己!
“撤…撤!”耳机里传来一个急促而惊惶的声音,“目标锁定!重复!目标锁定!立刻撤离!!”
狙击手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收起狙击枪,仓皇消失在夜色中。
小院内的杀气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但那股冰冷的余威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陈野缓缓收回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左肩的伤口。血还在流,但子弹似乎只是擦过肩胛骨,没有伤到筋骨。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伤口是别人的。
他转身,推开里屋的门。
沈清舞安静地坐在床上,盖着薄毯。窗台上破碎的药罐和弥漫的药粉似乎并未惊扰到她。她抬起清冷的眸子,看向门口浑身浴血的哥哥,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已预料到一切的平静。
“哥。”她轻声唤道。
陈野走到床边,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极其轻柔地拂去溅落在她毯子上的一点药粉。动作笨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力量。
“没事。”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秦若涵踉跄着冲进里屋,看到陈野肩上的伤口,脸色煞白:“你…你受伤了!快!快包扎!”她手忙脚乱地想去找医药箱。
“不用。”陈野头也不回,声音平淡,“死不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那个破碎的青花药罐。罐体四分五裂,里面珍贵的药粉洒了一地,混着窗台上的灰尘和血迹,一片狼藉。那是沈清舞药引的一部分。
陈野的眼神骤然转冷!
他缓缓蹲下身,伸出左手,极其小心地、一片一片地捡起那些染血的青花瓷碎片。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收集某种圣物的残骸。
秦若涵看着他染血的背影和那满地的狼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她终于明白,沈惊川的报复,不仅仅是打砸她的场子,更是要摧毁陈野最珍视的东西——沈清舞的药引,以及这方小院里勉强维持的平静!
一股巨大的愤怒和无力感几乎将她淹没!她看着陈野沉默捡拾碎片的背影,看着沈清舞平静无波的脸庞,再看看自己沾着灰尘和药粉的双手……她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在沈惊川的疯狂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她甚至连保护这方小院、保护这对兄妹的能力都没有!
她秦若涵,除了钱,一无所有。而此刻,钱在绝对的暴力和疯狂面前,一文不值!
她唯一的依靠,只有眼前这个浑身浴血、沉默如山、为了守护妹妹可以化身修罗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走到陈野身边,蹲下身,也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帮他捡拾那些染血的瓷片。她的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我会…我会想办法再弄到药引。”她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前所未有的坚定,“沈惊川…他必须付出代价!”
陈野捡起最后一片沾血的瓷片,握在掌心。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他缓缓站起身,目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望向沈惊川老宅的方向,眼神冰冷得如同淬了毒的刀子。
他没有回应秦若涵的话,只是将掌心的瓷片碎片,一片一片,极其缓慢地、用力地捏紧!
锋利的瓷片深深嵌入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滴落,在染血的青石板上溅开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黄百万。”陈野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
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黄百万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钻出来,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野…野哥!我在!我在!”
“去,”陈野没有回头,声音平淡无波,却字字如冰珠砸落,“把巷口那堆垃圾,烧了。”
黄百万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巷口那堆垃圾,是刚才沈惊川带人踹门时留下的脚印、烟头、还有…那扇被踹坏的门板!
“烧…烧了?”黄百万声音发颤。
“嗯。”陈野应了一声,缓缓摊开手掌。掌心被瓷片割得血肉模糊,几片染血的青花瓷碎片静静地躺在血泊中,在月光下反射着妖异的光泽。
他抬起眼,目光如同穿越了重重夜幕,直刺沈惊川的府邸,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宣告死亡般的森寒:
“告诉姓沈的。”
“药罐碎了。”
“拿他的骨头来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