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丛林里。秀娟蹲在一棵巨大的榕树后，耳朵紧贴着无线电接收器，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通讯：
\"...请求支援...德昂军伤亡过半...我被困东南侧...\"
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无线电，指节发白。那是宋营的声音，虽然极力保持冷静，但她能听出其中隐藏的紧绷——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糟。
\"队长，还等什么？直接杀过去啊！\"宋营端着那把老旧的AK-47，脸上混杂着雨水和汗水。
翠花深吸一口气，将无线电塞回战术背心。她转身面对五十多名整装待发的果敢民兵，雨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
\"情况有变。冷艳锯和德昂军在东南山谷遭遇伏击，被至少两百人的武装包围。\"
她的声音在雨声中异常清晰，\"我知道你们很多人不喜欢正规军，但现在那里有我们的同胞，还有...\"她顿了顿，\"我的丈夫。\"
民兵们骚动起来。他们中大多数人都知道秀娟和冷艳锯的关系，这个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操，那还等什么？\"一个满脸胡茬的老兵吐掉嘴里的烟头，\"队长的男人就是咱们自己人！\"
翠花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恢复了严肃。她展开湿漉漉的地图，手指点在一个山谷处：\"敌军在这里、这里和这里设置了火力点。正面强攻等于送死。\"
她抬头环视众人，目光如刀：\"我们走这条路。\"手指划过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小径，\"从西侧悬崖爬下去，直插敌军后方。\"
\"悬崖？那地方连猴子都爬不上去！\"宋营惊呼。
\"所以我们才能出其不意。\"秀娟收起地图，从腰间抽出手枪上膛。
\"轻装前进，只带必要的武器弹药。宋营，你带五个人负责掩护；老胡，你熟悉爆破，准备制造混乱；其余人跟我直捣黄龙。\"
没有多余的动员，五十多名民兵迅速行动起来。他们或许没有正规军的精良装备，但每个人都有在这片丛林里生存战斗的丰富经验。
队伍在雨幕中穿行，像一群无声的暗刃特战队。秀娟走在最前面，她的动作轻盈敏捷，仿佛与丛林融为一体。
三年前，当她第一次带领这群乌合之众对抗当地武装时，没人相信这个瘦小的女人能活过一个月。现在，她是勐古民兵大队的灵魂人物。
接近悬崖时，雨下得更大了。垂直的岩壁被雨水冲刷得几乎无法攀爬。翠花从背包里取出绳索，系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
\"我先下，确认安全后你们再跟上。\"她说完，便像壁虎一样贴着岩壁开始下降。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手指在湿滑的岩石上寻找着力点。有几次她差点失手，但多年的训练让她总能化险为夷。下到一半时，她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声惊呼——宋营的绳索松动了！
秀娟几乎是本能地荡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下坠的宋营的手腕。两个人的重量让固定绳索的岩石发出不祥的咯吱声。
\"秀...秀队...\"宋营脸色惨白。
\"别废话，抓紧我！\"秀娟咬紧牙关，手臂肌肉绷得像钢筋。她一点点带着宋营下降到一处突出的岩架上，两人重重摔在上面。
\"对...对不起...\"宋营结结巴巴地说。
秀娟甩了甩酸痛的手臂：\"下次检查好装备。\"她的声音严厉，但眼神里没有责备。
一个小时后，整个队伍奇迹般地安全抵达谷底。秀娟示意大家安静，自己则匍匐前进到一处灌木丛后侦察敌情。
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山谷中央，十几名德昂军士兵被压制在一块巨石后，四周是密密麻麻的敌军火力点。炮弹不时在附近爆炸，掀起漫天泥土。
她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冷艳锯正半跪在地上，全神贯注为一名伤员包扎。他的右臂已经被鲜血染红，但依然沉着冷静地指挥着防御。
秀娟退回队伍中，迅速部署战术：\"赵杰带十个人从左翼骚扰；老胡在右翼布置诡雷；其余人跟我直插敌军指挥部。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制造混乱，给被困部队创造突围机会。\"
民兵们无声地分散开来。翠花检查了一下手枪和仅剩的两个弹匣，又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咬在嘴里。她向身后的五名精锐打了个手势，几人像猎豹一样悄无声息地向敌军后方摸去。
敌军指挥部设在一个天然岩洞前，四名武装分子正围着无线电交谈，旁边架着一挺重机枪。秀娟数了三个数，然后猛地冲了出去！
\"砰！砰！\"两枪精准命中两名哨兵。另外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秀娟的匕首和一名民兵的砍刀解决。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
\"占领机枪位！\"翠花命令道，自己则冲向无线电。她刚要破坏设备，却听到里面传来清晰的命令：\"...炮击坐标确认，三十秒后覆盖...\"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是被困部队的位置！
翠花一把抓起无线电，用当地语言大吼：\"停止炮击！指挥部命令停止炮击！敌军已经撤退！重复，停止炮击！\"
无线电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疑惑的回应：\"你是谁？这不是指挥部的频率...\"
\"蠢货！\"秀娟继续咆哮，\"我是特别行动组的！你想违抗命令上军事法庭吗？\"
这一唬居然起了作用。对方犹豫地回应：\"炮击暂停...等待确认...\"
秀娟长舒一口气，立即调转机枪对准山谷中的敌军扫射！突如其来的后方火力让敌军阵脚大乱。与此同时，宋营和老胡也在两翼发动了袭击，爆炸声和枪声响彻山谷。
被困部队立刻抓住机会开始突围。秀娟看到冷艳锯第一个冲出来，一边射击一边指挥伤员撤退。即使隔着这么远，她也能看出他受伤不轻，但那个倔强的男人依然冲在最前面。
\"掩护他们！\"秀娟大喊，机枪喷吐着火舌压制敌军。
战斗激烈而短暂。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敌军很快溃不成军。当最后一波敌人逃进丛林时，秀娟丢下打光子弹的机枪，冲向突围部队。
她第一眼就看到冷艳锯靠在一棵树上，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右臂被简易绷带草草包扎，鲜血不断渗出。
\"你这个不要命的混蛋！\"秀娟冲到他面前，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柔软。
冷艳锯抬起头，满是硝烟的脸上露出惊讶，随即化为一个疲惫的微笑：\"媳妇...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谁给你收尸？\"翠花嘴上不饶人，手却迅速检查着他的伤势，\"子弹还在里面，必须马上处理。\"
\"先照顾重伤员...\"冷艳锯试图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秀娟一把扶住他，朝周围喊道：\"医疗兵！快过来！\"
德昂军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一时反应不过来。一个德昂军军官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是秀娟大队长？缅甸政府军特种部队的那个秀娟？\"
秀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能帮忙抬一下我丈夫吗？\"
临时医疗点设在岩洞内。秀娟小心翼翼地帮冷艳锯脱下战术背心，露出右肩狰狞的伤口。
\"忍着点。\"她说着，用消毒水冲洗伤口。冷艳锯咬着一块皮革，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但一声不吭。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待疼痛稍缓，冷艳锯问道。
秀娟一边熟练地取出弹头一边回答：\"收到你们的求救信号就赶来了。本来只是想接应德昂军，没想到你也在。\"
\"德昂军是我们这次任务的保护对象。\"宋营解释道，\"他们掌握了一些重要情报，必须安全送回国内。\"
\"所以你就带着十几个人硬闯两百人的包围圈？\"秀娟缝合伤口的动作故意重了一点，疼得冷艳锯龇牙咧嘴。
\"计划本来很完美...\"冷艳锯辩解道，\"只是情报有误...\"
\"每次都这么说。\"秀娟翻了个白眼，但手上的动作温柔了许多，\"结婚前你怎么答应我的？不再逞英雄？\"
冷艳锯用没受伤的左手握住她的手：\"那你呢？爬西侧悬崖就不危险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担忧和后怕。秀娟先败下阵来，轻叹一声：\"我们真是天生一对傻子。\"
洞外，宋营好奇地偷看着这一幕，被老胡一把拽走：\"看什么看，没见过两口子打情骂俏？\"
夜幕降临，雨终于停了。联合部队在岩洞周围建立了防御阵地。秀娟坐在洞口，望着满天星斗出神。
冷艳锯走到她身边坐下，因为右臂受伤，动作有些笨拙。秀娟自然地靠过去，让他能用左手搂住自己。
\"今天多亏了你。\"冷艳锯低声说，\"否则我们可能全军覆没。\"
秀娟摇摇头：\"你的人打得很顽强。特别是那个爆破专家张老实，诡雷布置得很专业。\"
\"但还是不如你的战术灵活。\"冷艳锯承认道，\"正规军那一套在这种地形确实有局限。\"
秀娟微微一笑：\"所以我们需要彼此。你的纪律和火力，我的灵活和经验。\"
冷艳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那个德昂军军官认识你？\"
翠花的身体明显紧绷起来：\"...以前在缅甸政府军时有过交集。\"
\"你从没详细告诉过我那段经历。\"冷艳锯轻声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秀娟望向远方，\"彼时的选择...有些对，有些错。重要的是现在。\"她转头直视冷艳锯的眼睛，\"现在的我，只想保护好我在乎的人。\"
冷艳锯没有再追问，只是紧了紧搂着她的手臂。两人静静依偎在一起，听着丛林的夜声。
明天，他们还要面对漫长的归途和未知的危险。但此刻，在这短暂的宁静中，他们只是彼此依靠的夫妻，享受着战火中难得的温情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