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冷艳锯悄悄对张老实和李拥军说:“你们吃包子时,捡那些褶皱尖尖的,那是我特地做的纯肉馅包子。”
胡汉三是南方人,从小没吃过包子,一时间无从下嘴,只好用筷子把包子霍拉开,先把馅吃干净,再用筷子夹包子皮吃。
北方的战士们就像饿了好几天的狼一样,看到包子后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们毫不客气地拿起包子,张开大嘴,一口咬下去,然后迅速咀嚼起来。
那吃相,简直可以用狼吞虎咽来形容,腮帮子被撑得鼓鼓的,就像两个小气球一样。
他们似乎完全不顾及形象,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包子,生怕自己少吃了一口。
有些战士甚至一边吃一边还发出满足的哼哼声,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没过多久,那盆原本像小山一样高的包子,就被这些战士们消灭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寥寥几个孤零零地躺在盆底,仿佛在诉说着它们曾经的辉煌。
晚上看新闻联播,国际风云变幻莫测,国内形势一片祥和,也没发生什么大事。熄灯前唱歌、记笔记。熄灯后,连长查完哨,又是一个小时的体能训练。
冷艳锯已经渐渐习惯了这种“牢狱版”的生活。这让冷艳锯想起了他的一位堂哥,他是佤邦联合军武警总队的少尉军官。
他来信告诉冷艳锯:“他所在的营区隔壁就是看守所,早上起来跑操,人家监狱那边也出操,两边的口号声此起彼伏,互相叫着劲,谁也不服谁。谁被对方压过了,谁回去就会受到带队干部的修理。”
冷艳锯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从电视剧上看,监狱的那一套管理办法,应该是从缅北人民军这里有所借鉴的。当然,人民军严格、严厉、严酷的管理制度比监狱有过之而无不及。
体能训练前,班长宣布了夜班站岗制度。从今天晚上开始,新兵每人轮流一小时实习站岗,站岗的地点在炮连三楼武器库门口和新兵排门口。
苟排长在安排值班事宜时讲到:“鉴于炮连老兵们的稀拉表现,咱们新兵应该主动承担起连队建设的部分责任。
能够担当看守炮连武器库的重任,这是连队党支部对大家的信任,是连长指导员对大家的信任,更是苟排长对大家的信任。”
想了一会儿,苟排长又讲了关于新兵排门前设岗的重要性。
低声说:“我发现最近楼上部分老兵不怀好意,经常到咱们新兵排徘徊观望。六连前几天发生了新兵排被偷盗事件,所以为了大家的财产安全,非常有必要增设岗哨。”
接下来,班长晚点名时又各自强调了站岗的注意事项:“考虑到白天训练比较累,晚上站岗改为坐岗,就是坐在小板凳上站岗。”
张帅晚饭后给排长买了两包方便面,外加一根火腿肠,结果被安排在了第一班岗。第一班岗不用体能训练了,他喜滋滋地上楼去了。
冷艳锯被安排在后半夜,所以体能训练是逃不掉的。
不过,冷艳锯五代贫农遗传下来的好身体素质很快适应了这种负荷,甚至一天不练心里就痒痒,手脚的肌肉神经发胀,总想发泄发泄。
晚上,浑身酸疼正睡得香,马大哈晃醒了冷艳锯:“冷艳锯,醒醒吧,该你站岗了。”
冷艳锯睡得正香,从被子里探出头,嗯嗯了两句,懒懒地爬起来,摸摸索索穿上了衬衣、绒衣、棉衣,披着军用黄大衣下了床,揉着惺忪的睡眼,向三楼武器库走去。
来到武器库门前,马大哈向冷艳锯交接完后,打着哈欠回了宿舍。
冷艳锯看看窗外,一片银白的月色笼罩着寂静的军营。
操场上的杨树林浮着一层薄雾,远处一轮皎洁的满月轻轻地在山头漫步。
冷艳锯当兵入伍前从来没离开过亲人和朋友,从来没有在乡村和山里独自生活过。
此时的冷艳锯紧紧地裹着军大衣,用惊恐的眼光看着四周。
寂静的夜让冷艳锯胆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掠上心头!
黑沉沉的夜让冷艳锯窒息,远处还有磷光闪动,冷艳锯的后脑一阵发凉。
此时的冷艳锯坐在靠墙根的地方,把腰带双折紧握在手,睁着惊恐的双眼望着外面。
寒冷的冬季,冷艳锯竟然额头冒汗,但脚却是冰凉的。
在这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夜晚,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此时的冷艳锯更想父母,更想回到自己的家!
静静的兵营像一个深深的梦。远离都市的喧闹,偏僻的驻地如此静谧,让人感到一丝恐惧。
冷艳锯想哭!想大叫!可冷艳锯还是没有哭出来,没有叫出来,因为冷艳锯知道自己是一个兵,一个兵就应该为全天下的父老乡亲站好岗,放好哨。
过了一会儿,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冷艳锯听见一点动静,有人悄悄从楼梯摸上来了。
冷艳锯吓了一大跳,拿起屁股底下的小板凳叫道:“口令!”没有人应声。
冷艳锯更加紧张了,心里说:“坏了,别是前来盗窃武器装备的歹徒吧。”
冷艳锯们这个营院的住址周围没有老百姓,远处才有点点微弱的灯光。
因为是新兵,在连队宿舍大楼内站岗没有配发武器装备。
冷艳锯紧紧握住板凳腿,心说:“兔崽子,来吧,只要我冷艳锯在,就不能让你的阴谋得逞。党和人民考验我的时候到了!”
冷艳锯慢慢蹭到楼梯拐角处,只要不法分子一露头,冷艳锯的小板凳就会以迅雷之势砸向他的脑门,让他成为冷艳锯立功扬名的垫脚石。
正胡思乱想升官发财梦呢,只听见细微的声音传来:“冷艳锯——冷艳锯——”
冷艳锯仔细听了听,觉得声音比较熟,就猛一转身,小板凳下意识地挡在了胸前。
定睛一看,冷艳锯操,是冯大嘴!这小子被冷艳锯的板凳指着脑门,吓了一大跳。
冷艳锯面无表情地说:“冯大嘴,你不在下面站岗,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冷艳锯心里想,你冯大嘴莫不是要盗枪图谋不轨。
冯大嘴尴尬地笑笑,讨好地说:“老冷,我烟瘾犯了,你有烟吗?”
冷艳锯困得慌,也正想抽支烟提提神呢,就说:“这个时候到哪儿找烟抽?我的烟瘾也犯了。”
冯大嘴伸出手,冷艳锯这才看到这家伙手里攥着一大把烟头。他说:“在老兵宿舍门口捡的,我怕有人看见,只好上来和你分享我的劳动成果。”
只见他熟练地从帽子里抽出一张报纸,撕下一长条,把烟头里剩余的烟丝掏出来,放到长条纸上卷成一个大喇叭。
新兵们的帽子有的跟脑袋不大合拍,如果帽子大了,新兵们就往里面垫报纸。
用报纸撑起来的帽子,帽沿棱角分明,十分精神。所以大部分新兵为了臭美,就是帽子大小合适,也要在帽子里垫上报纸。
冯大嘴“创作”完成,只见他把大喇叭的小端放到嘴上,在另一端点上火,吧嗒吧嗒抽起来,一股烟草味道从他的鼻孔里窜出来。
冷艳锯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的聪明才智,就威胁他说:“来,让我抽几口,否则苟排长知道了就不好说话了。”
冯大嘴很爽快,马上把大喇叭递给冷艳锯,说:“咱们兄弟谁跟谁,一根绳上的蚂蚱,患难与共的战友。”
冷艳锯美美地抽了一大口,将烟雾全部吞到了肺里,呛得他立马咳嗽起来。
冷艳锯将大喇叭还给冯大嘴,问道:“他妈的这是什么味道?一股霉味、土腥味,隐约还有尿臭味。”
冯大嘴笑道:“这些烟头是我从老兵宿舍门口、走廊内、厕所中捡来的,当然味道与众不同,别具一格了。”
哇,冷艳锯差点没呕吐出来。看到冯大嘴津津有味地抽着自制雪茄,直到快烧到手指了才罢手。
过足了烟瘾,冯大嘴精神一振,说:“冷艳锯,我先下去了。”说完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冯大嘴走后,冷艳锯靠在墙上,听见窗外西北风呼呼地吹过。
冷冷的黑夜是那么漫长,寒风透过玻璃窗缝钻进来,吹在脸上真像是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