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赈灾后,朝中不少势力都在暗中打探他的姻缘动向。
“臣惭愧,”他声音平稳,“如今朝堂事务繁杂,实在无暇考虑家室之事。”
太子听完,忽然合拢话本。
“姜卿,”他换了更亲密的称呼,“东昌伯府前日递了折子,想将嫡次女许配于你。杨阁老似乎也有意做媒......”他指尖轻叩桌面,“孤只是好奇,你这小龙女,究竟是为谁留的位置?”
姜淮听完袖中的手骤然攥紧。
东昌伯递折子姜淮知道,东昌伯是有意将他家的嫡次女孙书蝶嫁给姜淮。
听说他家的嫡次女,冰雪聪明,蕙质兰心。
姜淮这个从六品修撰如果和她结亲,是高攀了。
不过不是姜淮不想,如今形势复杂,姜淮如果真的和东昌伯府联姻,那就是他要站在首辅顾鼎臣的那一列。
而首辅又和大皇子有联系。
大皇子是淑妃生的,那时皇后还未有子嗣。
淑妃的父亲又是定远侯,如今镇守南部。
可以说大皇子是庶长子,由于母家的支持,背后有定远侯的兵权。
而太子是嫡二子。
太子对姜淮此问,也是想探究他的表态站队情况,关于他和大皇子之间的。
“殿下明鉴,”姜淮撩袍跪下,“臣笔下的小龙女居于幽谷,是因为剑客 心在江湖。而臣.....”他抬头直视太子,一字一顿,“臣的剑,只在朝堂。”
“朝堂?”一阵风过,吹散案前缭绕的香。
良久,太子忽然大笑:“好一个“剑在朝堂”!
他起身扶起姜淮,“既如此,孤便等着看姜卿这把剑......看能开多少路……”
姜淮微微颔首,当即一拱手退下了。
此事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姜淮走后,太子和太子妃坐在堂内。
紫檀雕花榻旁的茶已凉了半截,太子妃沈氏端坐在一旁,手中捧着一本烫金名册。
“殿下,姜修撰虽是从六品,但如今赈灾之功,前途不可限量。这婚事,须得仔细斟酌。”
太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殿下,臣妾倒是有几个合适的人选。”她朱唇轻启,声音如珠玉落盘。
“哦,说来听听。”
之后太子妃翻开名册,纤细的指尖点过一个个名字,如数家珍:
“以他这般的身份,清流文官之女,最是稳妥。比如户部郎中刘明之嫡女,年方十六,知书达理,其父在清流中颇有声望;也是都察院御史凌左的侄女,虽出身旁支,但家风严谨,最适合作翰林之妻。”
太子轻嗤一声:“凌左?那老古板前日还在朝堂上弹劾东宫属官奢靡,他嫡女嫁过去,岂不是给孤添堵?”
太子妃当即一顿,低下头道,“是臣妾误判了,臣妾未有听说过此事。“
之后她又从容翻过一页:“那勋贵之女如何?武安侯的庶女,虽是庶出,但侯府门第高,陪嫁必然丰厚。”
“再不行,或者……永宁伯的旁支。”
太子的手指蓦地一顿。
“永宁伯?”他眯起眼,语气微妙,“就是将姜淮逐出府的那个永宁伯?曾被降爵的?”
太子妃颔首:“正是。永宁伯府如今势微,急需拉拢新贵。若殿下促成此事,既全了永宁伯的颜面,又能让姜淮承殿下的情。”
太子冷笑:“承情?只怕是结仇。姜淮此人,骨子里傲得很,岂会甘愿娶逐他出侯府的人之女子,还是旁支?”
太子妃听完,又道,““那商贾之女呢?江南盐运使司副使的嫡女,家中富可敌国,若能联姻,将来殿下用银钱时也方便些。”
太子终于收回目光,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姜淮不会要。他今日还说,他的剑只在朝堂,岂会自污门楣,娶商贾之女?”
太子妃合上名册,眸光微转:“那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划,如剑锋掠过:“姜淮这把剑,既不能让他握在别人手里,也不能让他太过锋利。“他抬眼,眸中暗光浮动,“容孤再仔细想想!”
...........
时间很快,马上过年了。
这还是姜淮从竹溪村来京后,第一次过年。
这日,姜淮拿出一个图纸,交给梁远。
“梁远,去城西铁牛铺,让牛铁匠打出这个东西。”
梁远接过图纸上中间有个小烟囱的大圆锅,诧异道,“这是什么?”
“这叫火锅,可用来涮菜吃!”
“涮菜?”梁远虽不懂,但还是领命去了。
对姜淮来说,冬天过年不吃火锅,怎么能叫过年呢?
自从梁远上次同姜淮一起去洪州赈灾,立了大功,姜淮给了他很多奖励。
虽然他只是个书童,但姜淮给了他许多银钱,又给他母亲买了许多药材,并劝他继续读书。
他既然想读书,姜淮打算等他学问水平更高了,送他到京学去读书。
比如,如今的顺天府官学,入学条件是需要达到秀才水平,姜淮觉得以他的实力,再学几年进入里面不成问题。
这样的好苗子应该培养出来以供朝堂,而不是在他的府里当一个小小书童。
姜淮此刻站在院内,查看如今的姜府。
早在前几天,下人就已经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装扮。
此刻,新来的小厮成保正扛着三丈高的红绸灯笼往门楼上挂。
朱漆金钉的府门两侧,此刻正新了洒金楹联。
上面的对联还是姜淮写的。
天恩春浩荡,文治日光华。
天恩指皇帝的恩惠,强调皇权至高无上。
春浩荡?,借用春天比喻皇恩如春风般广博。
文治?指通过礼乐教化,体现儒家治国理念。
日光华?,以太阳的光辉比喻皇帝治下的昌明盛世。
此对联就是姜淮的意思,主要表达对皇权恩泽的歌颂推崇。
只见这幅对联笔力遒劲,龙蛇走墨,甚至引得路过的行人也纷纷驻足观看。
之后,姜淮转过府内的影壁。
整座姜府已成了红绸的海洋。
新来的丫鬟和秋巧正踩着梯子往廊檐下悬万寿如意穗子,流光簌簌,煞是喜庆。
西跨院里,秦氏正指挥一个门房布置岁寒三友盆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