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赛作品上传后,评审周期需要4_6周。
秦晔这趟进修回来时,已经过去了一半。
时间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排练室的日程表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备赛计划,每个成员都在与时间赛跑。
老白的手指上磨出了茧,陈子航的贝斯背带压得肩膀泛红,阿K的鼓槌断了两对。
秦晔每天泡在声乐教室,发誓要把林教授教的那套发声方法练成肌肉记忆。
就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既然选择去做,就要拼尽全力。
初赛决出50强后,青声计划将开启线下积分赛。
分为ab两组,每组四轮,各自决出前五名,一同进入半决赛。
每轮两次演出机会,还是一首原创一首改编。
原创曲目是他们早先的作品,阿k写的《误差范围》,改编曲目是《氧气》。
七月的热浪裹着铜钹的金属味在空气中翻涌。
“第三小节转调还是太生硬。”池越的钢笔尖划破纸面,在副歌段落拉出几道尖锐的斜线。
墨水顺着纸纤维晕染开,像一场缓慢的溃烂。
秦晔停下拨弦的动作,拨片卡在吉他第三品泛音点上。
“生硬不好吗?”他扯着被汗水浸透的黑色背心领口,锁骨处的汗珠滚进阴影里,“误差本来就不自然的。”
阿K突然踹了一脚军鼓,镲片发出刺耳的震颤。
他的眼神死死盯着被墨水染花的谱面,指节在鼓槌上收紧到发白。
——这是他的歌,池越的编曲确实比他强,可如果这首歌变得更好的代价是失去原本的调性,他又不甘心。
他不想捏着鼻子去讨好评委和大众。
“他说得对,”阿K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情不愿,“主歌进鼓点要更爆裂些。”
他猛地将鼓槌掷向空中,金属部件在灯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
鼓槌在空中划出抛物线,被秦晔反手接住,转腕就敲在贝斯手陈子航肩头。
“我靠!”陈子航疼得龇牙咧嘴,“这鼓槌上次不是掉火锅里煮过吗?”
“消毒了。”阿K面无表情地调试踩镲。
池越看着被毁坏的谱面,这首歌的原始生命力正来自那些不规整的切分音。
阿K的这首《误差范围》编曲确实粗糙,副歌转调像急转弯时的轮胎打滑,bridge段的鼓点密集得让人喘不过气。
但正是这种生猛,让歌曲里那种对世界规则的质问显得格外锋利。
写出这样的歌,阿k心里肯定埋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和经历。
过分圆融的技巧也许会消减这首歌粗野直白的质问感。
那本该是一场暴动,一次对灵魂的彻底释放。
尘世的标准无法用于丈量一场野火。
“等等。”池越突然按住秦晔正要拨弦的手。
掌心相触的瞬间,他感受到对方指腹的茧,还有琴弦传递来的细微震颤。
“不是修改转调……”他抽回手,钢笔在谱面空白处快速书写,“而是在进入副歌前加两拍空白。”
秦晔的眉毛挑了起来。
他随手拨片一划,琴箱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像这样?”
排练室突然安静下来。
阿K拿回鼓棒的动作悬在半空,陈子航的贝斯发出轻微的电流杂音。
秦晔慢慢坐直身体,t恤领口歪斜着露出一侧肩膀:“池老师,你居然在教我们保留瑕疵?”
“不是瑕疵。”池越认真的说,“是棱角。”
他手里的钢笔突然被抽走,秦晔的手指蹭过他虎口,带着汗水和松香的气息。
主唱就着他手里的谱面画了个爆炸符号,“就像炸弹引爆前的寂静?”
老旧的灯管在秦晔脸上投下冷蓝色的光,照得他眼里的琥珀色瞳孔像两簇跳动的火苗。
池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伸手调整秦晔按在琴颈上的手指,“然后在这里……”
他的小指无意间擦过对方腕内侧的脉搏,感受到皮肤下奔涌的血液,“用减七和弦代替属七和弦,制造悬而未决的紧张感。”
秦晔的呼吸突然变重。
他照着池越的建议弹奏,不和谐音程像一把钝刀撕开空气。
阿K的鼓点恰在此时切入,军鼓的弹簧发出濒死般的嘶鸣。
“就是这个!”秦晔猛地站起来,吉他背带撞翻了谱架。
纸张雪片般飘落中,他抓住池越的手腕拉向自己,“你他妈真是个天才!”
池越闻到他身上海盐味的汗水,还有琴颈松木被阳光晒过的气息。
秦晔的虎口卡在他腕骨上,热度透过丝质衬衫灼烧皮肤。
他该挣脱的,却鬼使神差地就着这个姿势,用钢笔在秦晔手背画了道升调符号。
“《氧气》的改编也需要这种破坏性。”池越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
陈子航突然拨响贝斯,滑音带着明显的揶揄:“二位要不要先分开?我们排的是摇滚乐,不是情歌对唱。”
秦晔大笑着松开手,却用拨片勾走了池越胸口的钢笔。
他在谱纸背面快速涂写,字迹像被飓风刮过的树枝,“我要把副歌改成数学摇滚的7\/8拍。”
池越看着他咬住拨片俯身书写的模样,后颈的棘突在背心领口若隐若现。
某种危险的冲动促使他伸手抽走那枚拨片,“用复合拍子打碎原曲结构?”
塑料片上还留着一丝湿润,“但观众会跟不上节奏。”
“那就让他们摔倒。”秦晔夺回拨片时指尖擦过池越的唇纹,“真正的氧气本该让人头晕目眩。”
阿K突然敲响四连音,镲片的声音像碎玻璃般炸开。
“要改就现在改,放倒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