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晔体内灵力已至圆满之境,金丹忽然一颤,这是将要蜕变的前兆。
他福至心灵,察觉时机已至,便静下心神,任其中灵力自行运转,顺其自然。
又过了片刻,剑意与雷芒开始生发,如春水初生,初时细微,进而舒展,不断吸纳更多灵力,渐渐如江河潮涌,滚滚不停,越发盛大。
这力量积蓄到极致之时,他灵台一震,神识立刻抓住时机,引导其撞在金丹裂隙之上。
只听得轰然一声,似有雷霆响彻云霄,金丹骤然破碎,自里升起一团莹莹光雾,冲出顶门,笼罩在山谷之上。
天空中瞬时间落下七道劫雷,那光雾中一点灵光自生,逐渐凝结,隐约显出人形...…
第七道雷劫过后,光雾一颤,轰然散去,一尊与真人无异的元婴法身立于云天之上,身沐灵光,手持法剑。
那元婴通体晶莹,眨眼挥袖,便生风化云,动作间皆有风雷之声。
过了有一刻钟,秦晔才敛尽元婴法身之上外放的威势,刺目的白光过后,天空恢复清明。
秦晔缓缓落地,只觉自己举手投足之间,便能放出莫大法力。
他抬手一挥,一道剑光斩出,光华灿烂,足有百丈,没入前方山岭,那处山丘竟被一分为二,断面平滑如镜。
“师兄,我……”
话未说完,便被秘境中的规则排斥,身上符诏化成一道金光裹住全身。
瞬息之间已到了外界天地之中。
秦晔正自茫然,身侧空间忽然现出一道裂隙,池越的身影自其中步出。
他含笑看向秦晔,“天剑古墟之中,元婴修士不可停留,先回苍虚峰吧。”
三日后,秦晔终于稳固了境界。
云海之巅,天幕垂落万千星辉。
秦晔赤足踏在无垢玉台上,元婴初成的灵体通透如玉,周身萦绕着尚未完全收敛的剑气。
池越一袭素白法袍立于三丈外,化神期的威压尽数收敛,唯有一双眼眸神光湛湛。
“师兄当真想好了?”秦晔指尖凝出一缕雷光,“结为道侣……便再不能更改。”
池越广袖轻拂,七十二盏莲灯自虚空浮现,结成天罡阵势:“我早已将你当做道侣,只差这个仪式罢了。”
他抬手点在秦晔眉心,“你我早就同心同意,还犹豫什么?”
秦晔只觉灵台一清,两道神魂相触的刹那,元婴小人自他丹田跃出,扑向那道流光。
“凝神。”
池越的轻喝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秦晔恍惚看见对方化神法相自九天而降——
那是一尊持剑的道人虚影,神魂纠缠间,无数画面如走马灯闪过:
池越在云台上看着他经历幻境,轻轻微笑;
轩照真人与池越在演武场交手……
池越指尖凝着血珠,在秦晔心口画下最后一道咒纹。
暗金色的符文如同活物,缓缓渗入肌肤。
“这是...”秦晔低头看着心口发烫的印记,剑修的直觉让他肌肉紧绷。
池越咬破自己指尖,将血珠按在那道符文上:“不是普通的道侣契。”
血线突然暴涨,化作金红锁链没入神魂,“我要的是——”
锁链寸寸收紧,冥冥当中更久远的...…不属于此世的记忆碎片顺着神魂牵连突然涌现!
秦晔突然看见无数记忆碎片:病床前交握的手,婚礼上相扣的指节,初遇时那人穿过人群的灼灼目光...
雕梁画栋的宫阙中,自己身着铠甲,而池越跨马提剑,始终与自己同行……
画面再转。
将军府的雪夜里,两人亲密无间,桐城的城墙上,二人就着一坛酒,共赏青天……
“生生世世。”池越的声音混着天道雷鸣,“以你一缕神魂为引,无论转世多少次……”
锁链猛地没入心口,“只要你还记得爱我的感觉,契约就会生效。”
秦晔突然闷哼一声,神魂被烙印的剧痛中,却低低笑起来:“池总监...在修仙界也要搞商业捆绑?”
“怕你赖账。”池越拽着他衣领吻上去,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现在起,你每一世的心动……”
契约完成的金光冲天而起,照亮两人交叠的身影。
“——都是欠我的债。”
“我是该好好还一还,阿越……”他攥着池越的衣襟,两人的身形忽然消失,落入洞府之内。
此刻二人神魂交缠,心意相通,半点想法都掩藏不住,起心动念,便映照在另一人识海之中。
想说什么,不需开口,只要在脑海中想一想,另一人便可感受到,同时,另一个人的想法也会被自己所知晓。
秦晔扣住池越的手,“师兄原来那时就……”
池越面色不变,升起洞府禁制,将人按在了床榻之上,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唇。
玉炉生烟,氤氲雾气漫过寒玉榻。两缕先天灵息在洞府中缱绻缠绕。
池越广袖翻卷,引出体内的本命元气。那缕金霞遇风即化,凝作九颗悬空露珠,映着榻前明珠的辉光。
秦晔也自元婴中引出一缕星辉。
灵露与星辉相触的刹那,整间洞府之中蓦然朦胧。
秦晔看见自己的元婴小人自丹田跃出,追逐着池越化出的金霞露珠。
“师兄……”秦晔轻叹,“咱们一定要在这个时候修炼吗?”
“静心。”
池越的传音似雪落青竹。
他并指虚点,九颗露珠忽的串联成链,将元婴温柔环住。
秦晔灵台一颤,恍惚见漫天星斗坠入寒潭,元婴小人不自觉张开双臂,任金霞露珠没入灵体。
每没入一颗,秦晔便觉紫府多一分清明,竟能看见池越法相深处——那里有座青玉莲台,正托着枚半成形的丹丸。
“莫要分神。”
池越的化神法相忽然俯身,青玉莲台滴溜溜旋转着落在两人之间。
秦晔会意,元婴小人落入莲台之中。
\"叮——\"
清越鸣响中,星辉与金霞开始交融。
莲台中的丹丸渐渐剔透,显露出内部盘旋的龙凤虚影。
雾气愈发浓稠,元婴小人与化神法相的身影渐渐模糊。
唯有莲台中的灵珠愈发明亮,时而如月照寒江,时而似日沐春雪。
偶尔泄出一缕气机,便在云母屏风上凝成并蒂莲纹。
当晨光穿透云纱帷帐时,莲台中的灵珠已成龙眼大小。
通体流转着如玉般的光晕,核心处一点星芒忽明忽暗,与秦晔元婴怀中的剑影共鸣。
池越收诀时,檐角铜铃无风自动。
那一点星芒\"滴答\"落入秦晔元婴掌心,化作一枚冰魄为骨、雷纹为络的灵珠。
秦晔内视己身,发现元婴眉心多了道剑纹。
稍一感应,便知是那灵珠投影。
而池越法相手腕上,不知何时缠了道星辉编织的丝绦。
秦晔理顺周身的灵力,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向池越。
元神交融虽给他带来了不少好处,不过最妙的还是心神相通,让他能时时知道自家道侣心中所想。
若非如此,他怎么能知晓池越心中也与自己一般,对彼此存了同样的渴慕与妄念。
青玉案上,焦尾琴无风自鸣。
拨动琴弦时,偶有细碎电光跃于七弦之间。
池越倚窗而立,一管紫竹箫斜倚唇畔。箫声沉郁处,窗外云海为之凝滞;
清越时,又惊起檐下栖鹤振翼。
“师兄...…”秦晔忽然按住他的手,“第三转调错了半音。”
池越眸光微动,箫管在修长指间转了个圈:\"好,听你的便是。”
话音戛然而止。
因秦晔忽然抬手,指尖正抵在他执箫的腕间。
剑气与雷息透过相触的肌肤传递,竟在两人之间激起细密灵光。
“是这里。”秦晔引着那只执箫的手按向琴轸,“该用羽调,不是宫商。”
池越任由他牵引,衣袖滑落处露出腕上留下的印记。
此刻那印记微微发烫,映得秦晔指尖也泛起绯色。
琴轸转动时,两人气息不自觉交缠。
“音律如剑道。”池越忽然反手扣住秦晔手腕,将他掌心贴上琴身龙龈处,“要知刚柔……”
窗外忽起细雨。雨丝穿过云海落在青瓦上。
池越的箫不知何时已搁在案头,转而以指节轻叩琴板。
每叩一声,秦晔腕间星纹便亮一分,直至整张焦尾琴泛起青芒。
“师兄……”
池越指尖顺着琴身凤沼纹路游走,停在秦晔按弦的手背上。
雨势渐急时,但见琴案旁两道身影投在云母屏风上:
松竹相扶,风急雨骤。
案上焦尾琴第七弦无端自鸣,余韵久久不散。
檐角雨滴正落在青石凹处,恰似珍珠落玉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