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钥抉择
洞窟内的空气仿佛凝滞，沉重得令人窒息。
四人背靠背而立，面对着那道幽蓝光芒中缓缓凝聚出的黑袍老者——初代影门主残念。
陆九溟胸口的魂钥微微震动，仿佛感应到了某种久远的呼唤。
他望着对方深邃如深渊般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敬畏与疑惑。
“你们以为我在操纵影界？”老者声音低沉如古钟回响，带着时间沉淀后的威严，“不……我只是试图封印它。”
话音刚落，石碑后方那道黑色裂隙骤然扩张，猩红眼眸在裂缝深处一闪即逝，仿佛有某种古老存在正在窥视他们。
“真正的敌人，是这股被释放出来的旧日之力。”影门主指向漂浮于半空的一块晶莹剔透的龙脉残片，其上流转着晦涩难明的符文，如同活物般不断游动。
白小芩紧握断梦匕首，目光警惕：“你为何要将魂钥交予后人？”
残念沉默片刻，仿佛在衡量该说多少真相。
“因我已无法维持封印。”他的声音低沉而决绝，“若想阻止影界吞噬阳世，唯有用魂钥重新闭合裂隙——但代价，是你。”
他直视陆九溟，语气如铁，“你的魂钥，是钥匙，也是锁芯。”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震。
沈青竹迅速分析局势，脑海中飞快推演各种可能后果。
她低声提醒众人：“如果我们现在毁掉龙脉残片，影界可能会崩塌，但也可能引发更大动荡。而如果让影门主继续维持封印……我们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她悄悄取出一枚暗红色丹丸，趁众人不注意时塞入陆九溟手中。
“定魂丹。”她轻声道，“可以护住神魂三刻钟，至少能让你活着回来。”
陆九溟低头看着掌心那枚散发着淡淡药香的丹丸，心头一颤。
他并非没有考虑过牺牲自己。
从踏入阴行之路开始，他就知道这条路上没有退路。
可如今，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命在手，还有同伴的信任、师门的嘱托、边陲百姓的性命……
他望向白小芩，少女眼神坚定，却藏不住担忧；再看向沈青竹，她虽冷静，但眼角微颤泄露了内心的紧张；裴怀玉站在稍远处，神色复杂，似有所思。
“所以，我必须成为锁芯？”陆九溟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是。”影门主点头，“唯有魂钥与龙脉共鸣，才能彻底关闭裂隙。但一旦启动，你将永远留在影界，成为新的封印之锚。”
洞窟再次震动，地面裂开数道缝隙，黑气自地底翻涌而出。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追兵已至！
“时间不多了。”影门主催促道，“做出选择吧，净骸人。”
陆九溟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那块悬浮的龙脉残片。
它散发出的气息令人心悸，仿佛内里封印着某个不该存在于世间的存在。
他想起义庄师父临终前对他说的话：“净骸人虽低贱，却是阴阳之间最后的守门人。”
他想起季寒山传授《洗冤鬼录》时的郑重叮嘱：“听骨识魂，解冤断怨，非为己，为众生。”
他想起一路走来所遇诡案、所破阴谋，想起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们……
若今日不做抉择，百年之后，或许整个大胤都会化作影界的养料。
“好。”他终于开口，声音虽不高，却坚定无比，“我来做这把钥匙。”
白小芩猛地抓住他的手臂：“九溟！你不能……”
“这是唯一的方法。”陆九溟转头对她笑了笑，眼中竟有一丝轻松，“别忘了，我还拥有阴籍图谱。只要魂魄未散，就有办法归来。”
影门主微微颔首，抬手轻引：“靠近些，让我引导你完成仪式。”
陆九溟向前迈步，却被一只手拦下。
裴怀玉冷眼旁观，突然开口：“你说我们需要魂钥才能完成封印，那为何当初还要分散十二枚魂钥？”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影门主的表情，在这一刻，出现了刹那的迟疑。
裴怀玉话音落下的一瞬，空气仿佛冻结。
洞窟内的温度骤降，连那幽蓝色的光芒都变得黯淡不定。
初代影门主的神情确实出现了迟疑，这抹迟疑虽转瞬即逝，却足以令众人警觉。
“你究竟想做什么？”白小芩低声质问，断梦匕首微微颤动，仿佛感应到了某种潜藏的恶意。
陆九溟也察觉到不对。
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为大胤、为天下封印影界，可若影门主从未打算彻底封闭它呢？
“你说你是为了封印影界。”沈青竹语气平静，但眼神锋利，“可如果你是在维持它的存在呢？十二枚魂钥为何散落四方？为何每一代影门主都选择传承而非终结？”
影门主沉默了。
那一刻，整个洞窟仿佛只剩下心跳声。
“因为……我失败过。”他的声音终于不再威严，而透出一丝疲惫与悲哀，“千年前，我曾试图彻底关闭影界。可当我将十二魂钥合一之时，裂隙并未闭合，反而撕裂得更深。旧日之神已苏醒，影界不再是凡人能掌控之地。”
他缓缓抬手，指向龙脉残片：“它是最后的锚点。只要它还存在，影界就无法完全降临，但也无法被驱逐。”
裴怀玉冷笑一声：“所以你想让我们继续做你的囚徒？用新的魂魄代替老的锁链？”
“你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影门主低沉道，“裂隙正在扩大，若不以魂钥镇压，阳世将化作影界的养料。”
陆九溟站在原地，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他知道，不管真相如何，此刻都不能犹豫太久。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影门主力即将抵达，一旦他们发现这一切，恐怕再无机会做出抉择。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触碰胸口的魂钥。
“无论代价如何，我都不能让影界失控。”他说。
白小芩猛地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泛起泪光：“九溟，你真的要这么做吗？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来不及了。”陆九溟轻轻一笑，眼中竟有一丝释然，“从成为净骸人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这条路终有尽头。如今能用我的魂钥换来一个完整的结局，我已经比许多人都幸运。”
沈青竹咬紧牙关，最终只是点头：“我们会等你回来。”
裴怀玉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眸中情绪复杂。
陆九溟转身，一步步走向祭坛中央的龙脉残片。
魂钥在他胸口剧烈跳动，仿佛回应着某种召唤。
就在他指尖触及残片的瞬间，魂钥骤然亮起，一道金光自他胸口蔓延而出，迅速覆盖整个祭坛！
洞窟开始震颤，石壁上的符文一一亮起，仿佛沉睡千年的机关被唤醒。
“快退后！”沈青竹厉喝，拉着白小芩与裴怀玉向后疾退。
随着魂钥激活，金光沿着祭坛符文迅速蔓延，原本漂浮的龙脉残片开始剧烈震动，表面浮现出无数古老的铭文。
那些文字仿佛拥有生命，在空气中游走，释放出令人不安的气息。
白小芩猛然摘下自己的傩面，从怀中取出一张古旧面具——那是她在西南苗疆获得的“断梦傩面”。
她毫不犹豫地戴上面具，双目中泛起幽蓝光芒，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不是结束……”她喃喃道，“是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