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那充满诱惑与冰冷的宣告,如同毒液般在死寂的战场上弥漫。
“毁灭之种”……“永恒花园”……这些词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陈墨白的心脏。他猛地看向凌霜悬浮在黑洞前的背影,看着她左眼那依旧缓缓旋转、吞噬光线的恐怖黑洞,看着她手腕上如同宠物般温顺缠绕的黑色手环……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播种者!他们果然在看着!他们一直在引导、在催化凌霜体内的力量走向失控!薇拉的现身,就是最赤裸的证明!而凌霜……她刚才那毁灭岩魔军团的举动,究竟是失控的暴走,还是……一种对播种者力量的“证明”?一种对所谓“永恒”的回应?
“凌霜!别信她的鬼话!”陈墨白不顾体内弦能枯竭的剧痛,朝着凌霜的方向厉声嘶吼,声音因为焦急和愤怒而撕裂。“那是陷阱!是播种者把你变成兵器的陷阱!快停下!”
雷烬也握紧了晶化的巨拳,金纹明灭,死死盯着薇拉的虚影,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装神弄鬼的东西!滚出来!”
艾娅则脸色苍白,双手紧紧交握在胸前,纯净的灵能光辉在她周身不安地闪烁。薇拉的出现,尤其是那句“毁灭之种”,让她瞬间想起了治疗空间里与陈墨白共感的、那冰冷改造台上的恐怖记忆。播种者的阴影,从未远离。
然而,凌霜对身后的呼喊置若罔闻。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陈墨白。她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手腕上那温顺缠绕的黑色手环吸引。她伸出染血的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由“荒”所化的黑暗造物。手环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满足的嘶嘶声,黑暗的触须缠绕得更紧了些。
薇拉的虚影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嘲弄意味的低笑。她深渊般的眼眸扫过陈墨白等人,带着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无知者的悲鸣,总是如此……悦耳。”她的目光最终落回凌霜身上,带着蛊惑:“看到了吗?凌霜。力量,才是宇宙唯一的真理。归墟之力,毁灭权柄……这才是你真正的归宿。抛弃这些无谓的牵绊,随我去往更高的维度吧。在那里,你将获得真正的……”
“永恒”二字尚未出口,异变突生!
“咻——!”
一道撕裂空气的尖啸,带着无与伦比的决绝与冰冷的怒意,如同划破夜空的彗星,从陈墨白等人后方——方舟残骸堆积的最高处——暴射而来!
目标,并非薇拉的虚影,而是凌霜左眼释放出的、那千米级归墟黑洞的边缘!
那是一柄枪!
一柄通体由最纯净、最璀璨的深蓝色晶簇构成的能量长枪!枪身流淌着液态星辰般的光泽,无数细密的、玄奥的晶簇族符文在枪体上明灭闪烁,散发出一种古老、纯粹、仿佛能冻结时空的法则之力!
晶枪所过之处,空间被强行冻结、凝固!枪尖前方,甚至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由绝对低温构成的冰晶路径!
璃魄!
她不知何时已经登上了最高的方舟残骸指挥塔。银色的长发在能量风暴中狂舞,曾经碎裂的银甲只做了简单的修复,露出大片肌肤,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永不弯曲的标枪。她那双燃烧着冰焰的银瞳,死死锁定凌霜,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目睹战友暴走的惊怒,有对那股毁灭力量的深深忌惮,有被背叛般的刺痛,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眼前这“永恒花园”宣言所激起的、尖锐如冰棱的妒火!
“永恒?凭你也配染指我族圣地之力?!”璃魄的怒喝声如同冰原风暴,席卷战场。她的身影随着那柄撕裂空间的晶枪,一同俯冲而下,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冰蓝色的残影!
“璃魄!不要!”陈墨白心头巨震,他看出了璃魄的目标——她要强行封锁那归墟黑洞!这太危险了!
但阻止已经来不及。
深蓝色的晶簇长枪,带着璃魄燃烧生命般的意志与晶簇王族的秘传法则之力,精准无比地、狠狠刺入了归墟黑洞那不断扭曲塌陷的边缘!
嗤——!!!
一种仿佛滚烫烙铁刺入寒冰,又似法则与法则激烈碰撞的、令人牙酸的尖锐爆鸣,瞬间响彻天地!
晶枪刺入黑洞边缘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归墟黑洞那狂暴的、吞噬一切的扭曲引力,与晶枪所蕴含的、冻结时空、凝固存在的晶簇法则之力,发生了最直接、最激烈的碰撞!
以枪尖刺入点为中心,两种截然相反、却又都达到极致的法则力量疯狂角力、湮灭!
黑洞边缘那不断塌陷的空间裂痕,如同被投入了液氮的沸油,瞬间凝固、停滞!一层闪耀着深蓝色星芒的、无比瑰丽又无比坚韧的晶簇结构,以枪尖为原点,如同极速蔓延的冰霜,沿着黑洞那无形的、扭曲的边界疯狂生长、蔓延、加固!
滋啦!滋啦!滋啦!
深蓝色的晶簇脉络与黑洞边缘的绝对黑暗疯狂纠缠、相互侵蚀!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刺目的能量火花和空间涟漪!璃魄的身影已经冲至近前,她双手死死握住剧烈震颤的晶枪枪柄,银牙紧咬,嘴角溢出鲜血,体内晶簇王血的力量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枪身!
“封!”璃魄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厉喝!
嗡——!!!
深蓝色的晶簇光芒暴涨!那沿着黑洞边界蔓延的晶簇结构瞬间变得无比凝实、厚重!如同为这灭世的巨口,强行套上了一个深蓝色的、布满玄奥符文的晶簇枷锁!黑洞那恐怖的扩张趋势,竟被硬生生地遏制、冻结在了原地!虽然内部依旧翻涌着吞噬一切的黑暗,但其毁灭性的引力场和空间扭曲,被晶簇法则强行压制、局限在了千米范围之内!
“璃魄!”陈墨白又惊又急。他看到了璃魄握住枪柄的双手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晶蓝的枪杆;看到了她强行催动王血之力时,身体因过度负荷而微微颤抖。她在用命去封锁一个失控的怪物!
薇拉的虚影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感到一丝意外。她深渊般的眼眸扫过璃魄和她手中那柄璀璨的晶枪,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带着一丝玩味:“哦?晶簇王血的余孽?螳臂当车,勇气可嘉,可惜……”
她的话语被陈墨白接下来的行动打断。
“凌霜!回来!”陈墨白双目赤红,再顾不上自身的虚弱。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璃魄拼命,更不能让凌霜彻底滑向播种者的深渊!
他猛地踏前一步,强行压榨体内那濒临枯竭的弦能核心!剧痛如同亿万钢针穿刺全身,但他咬碎了牙关,双手在胸前猛地交错、拉扯!
“呃啊啊啊——给我凝!”
嗡!!!
无数道黯淡却依旧坚韧的金色弦能丝线,如同燃烧生命最后的火焰,从他双手、甚至从他崩裂的皮肤下狂飙而出!这些丝线不再是之前简单的能量束,它们在陈墨白的意志催动下,在虚空中飞速穿梭、编织!
这一次,不再是防御的盾,不再是束缚的网,也不是攻击的枪。
是牢笼!
一个立体的、复杂的、由无数拓扑结构嵌套叠加而成的——双螺旋牢笼!
金色的丝线构成了牢笼的主干,内部流淌着代表空间稳固、能量隔绝的拓扑符文。整个牢笼呈现出一种双螺旋结构,如同两条金色的巨龙相互缠绕,散发出一种禁锢、稳定、隔绝内外一切联系的强大法则气息!这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是他对弦能塑形理解的巅峰之作!
金色的双螺旋牢笼瞬间成型,无视了空间距离,在璃魄以晶枪封锁黑洞的同时,精准无比地将悬浮在黑洞前方的凌霜,连同她手腕上的黑色手环,笼罩在内!
牢笼落下的瞬间,凌霜左眼那疯狂旋转的黑洞猛地一滞,与外界的联系仿佛被强行切断了一瞬!她手腕上的黑色手环也发出尖锐的嘶鸣,剧烈挣扎起来!
凌霜的身体,终于第一次,微微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头。
那张沾染着血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第一次清晰地呈现在陈墨白面前。
左眼依旧是那吞噬一切的黑洞,深邃得令人绝望。
但右眼……那原本清冷如冰的眼眸,此刻却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被强行禁锢的暴怒,有被至亲之人刀兵相向的冰冷刺痛,有力量失控带来的茫然与痛苦……而在这翻涌的情绪最深处,当她的目光扫过璃魄那拼死封住黑洞的晶枪,扫过陈墨白那布满血丝、充满痛苦与决绝的金色眼瞳时,一丝极其细微、却尖锐如冰锥的……嘲弄,在她眼底一闪而逝。
她似乎想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却因为身体的僵直和左眼的负荷而显得扭曲。
然后,她的目光,越过陈墨白,最终定格在依旧握着晶枪、嘴角溢血、银瞳燃烧着冰焰死死盯着她的璃魄身上。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冰冷和自嘲意味的嗤笑,从凌霜染血的唇间溢出。这笑声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牢笼的金色光晕,如同冰针般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她那只正常的右眼,瞳孔深处最后一丝属于“凌霜”的情绪彻底褪去,只剩下深渊般的寒冷和洞悉一切的漠然。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如同审判之矛,直刺璃魄的眼底。
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一丝了然,更带着一种将对方最深秘密赤裸裸剖开的残忍,清晰地响起:
“阻止我?”
“璃魄……”
“你口口声声说我是播种者的兵器……”
凌霜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那你呢?”
“你体内流淌的晶簇王血……不也是为‘祂’苏醒而准备的……”
“祭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