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科发出一声慵懒而戏谑的轻笑,打破了沉默:“看来,你的这位朋友,反应比余想象的有趣多了呢,master。”她的竖瞳闪烁着洞察一切的光芒,“那份羞涩,可不仅仅是替朋友打抱不平后的尴尬哦。”
煌揉了揉眉心,没有接德拉科的话茬,转而看向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光。“时间不早了。”他顿了顿,“既然来了,我去做点吃的。”
德拉科挑眉:“哦?余还以为你会立刻拉着余去找那个什么橙子呢。”
“不急在这一时。”煌走向厨房的方向,动作熟稔得仿佛从未离开过,“而且……有珠刚才的样子,看起来很久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德拉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重新窝回沙发,似乎对庶民的烹饪过程兴趣缺缺,闭目养神起来。
这里的一切几乎和煌离开时一模一样,只是落了一层极淡的灰尘,透着一股被时光遗忘的寂寥。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工具,清理台面。冰箱是空的,但储藏魔导食材的特殊冷库依然运转良好。
煌利用魔力具现出食材:一小块晶莹剔透、散发着寒气的河豚鲸鱼肉;几片如火焰般艳丽的鱼鳍;一块纹理细腻、带着奇异香气的白毛辛迪蕾拉牛肋排;还有制作彩虹布丁所需的彩虹果。
他挽起袖子,动作流畅而专注,刀光闪烁间,食材被处理得如同艺术品。厨房里渐渐弥漫开诱人而复杂的香气。
二楼,煌曾经的房间。
她此刻正静静地坐在煌曾经睡过的床沿,或者说,是坐在那张靠窗的书桌前。房间里纤尘不染,显然被定期清理过。书桌上,摊开着一本厚重的、封面没有任何文字的古老魔道书。
有珠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泛黄的纸张,目光却没有聚焦在那些深奥的符文上,而是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庭院里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树梢。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脸颊似乎还在微微发烫,手腕被触碰过的地方残留着异样的感觉。魔女的理智在质问自己:青子的恋人回来了,自己应该感到欣慰,或者继续为青子感到不平……可为什么,心底深处却翻涌着如此混乱的、连她自己都陌生的情绪?
为什么在听到他解释后,那愤怒会迅速转化为一种沉甸甸的酸涩?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来到这个房间,坐在这个位置?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的。在煌消失后,整个洋馆变得更加空旷死寂。她偶尔会走进这个房间,坐在书桌前,翻开这本煌留下的、对她而言也充满诱惑力的魔导书。
起初或许只是为了知识,但后来……坐在这里,仿佛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不属于这个冰冷洋馆的生气,能暂时驱散那无孔不入的孤寂。
“吱呀——”
一声轻微的推门声打断了有珠的思绪。
她猛地回神,像受惊的小动物般抬起头,正好看到煌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托盘上,几碟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菜肴散发着氤氲的热气和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煌的目光落在有珠身上,又扫过她手边摊开的魔导书,眼神了然。
有珠的脸颊“腾”地一下又红了,比刚才在楼下时更甚。她像做错事被抓现行的孩子,猛地合上书本,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窘迫:“我…我不是有意翻看你的私人收藏!只是…只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嗫嚅,“对知识的诱惑……我无法抗拒。”
她低下头,长长的黑发垂落,遮住了她发烫的脸颊。在一位魔女面前,承认自己无法抗拒知识的诱惑,这本身就很尴尬,更尴尬的是,她被发现的地方是这个房间。
煌看着有珠难得一见的慌乱模样,他端着托盘走进来,将食物轻轻放在书桌上,语气温和,带着一丝安抚的笑意:“没关系,有珠。我说过,我不在意这些寻常魔术师的规矩。知识本就该分享,尤其对于像你这样真正理解它价值的人。这些书,放在这里也是蒙尘,你能看,是它们的荣幸。”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房间,意有所指:“而且……这个房间,你随时都可以进来,不用觉得冒犯。”
有珠听到他的话,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点点,但头依旧低着,不敢看煌,也不敢看那香气四溢的食物。
就在这时——
“咕噜噜……”
一阵极其清晰、在寂静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的肠鸣声,猝不及防地从有珠的腹部传来。
有珠的身体瞬间僵直,那抹好不容易褪下去一点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耳根和脖颈,连小巧的耳垂都变得通红,她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作为一个矜持的、注重仪态的魔女,在别人面前肚子叫……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巨大失态!尤其还是在煌面前!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都在发烫。
煌愣了一下,随即眼底的笑意加深,但他很体贴地没有笑出声,只是将筷子轻轻放到餐盘边,温声道:“正好,趁热吃吧。很久没做了,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
巨大的羞耻感几乎淹没了有珠,但腹中那真实的饥饿感,以及鼻尖萦绕的、无比熟悉又勾人食欲的香气,最终战胜了魔女的矜持。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坐回椅子上,拿起筷子,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极其缓慢地开始吃。
动作依旧优雅,但带着一种刻意掩饰的僵硬。
煌没有离开,只是靠在窗边,安静地看着她吃。
房间里只剩下细微的咀嚼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有珠低垂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也柔和了她平日过于冰冷的轮廓。
看着她将一小块裹着酱汁的牛排送入口中,咀嚼时微微鼓起的脸颊,看着她小口啜饮鱼鳍汤时满足地眯起一点眼睛(尽管她努力掩饰),……煌的心底涌起一种奇异的平静和暖意。
“有珠,”煌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和青子……我走之后,有好好吃饭吗?”
有珠握着勺子的手顿住了。
她沉默了几秒,才用极低的声音回答,视线依旧盯着餐盘:“……你留下的那笔钱,都还在。青子……不让用。”她顿了顿,补充道,声音更轻,“她说……那是你留下的唯一东西。”
“偶尔……钱不够买必要的魔导材料时,才会动用一点。”有珠补充了一句。
“以后,不用再守着那笔钱了。”煌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该用就用。你们的生活,远比那些钱重要。”
有珠握着勺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是继续小口地吃着那甜美的布丁。但煌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当最后一口布丁消失在有珠唇间,她放下勺子,用餐巾极其优雅地擦了擦嘴角,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大半,恢复了平日的苍白,只是耳根处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粉色。
“我吃完了。”她站起身,声音恢复了那种无机质的平静,但似乎少了些往日的冰冷,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谢谢你……煌。”
“嗯。”煌微笑着收拾起餐盘,“手艺没退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