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长大声笑:“猴子怎么了?我就喜欢川子的性格。我们爷俩都说好了,回头立桓和菁菁去上学,我跟车上班,这个家就交给川子了,得空他就过来看家。”
田队也大声笑:“这个行,只要你不嫌弃他是猴子,我巴不得,你领走他,让他给你养老我也没意见。”
这两位,现在都被定义为了“中年丧偶,独身抚养子女”的人,颇有共同语言。
川子晃着树,耳朵还能捕捉到他爹的话,在树上回嘴:“人本来就是猴子变的。”
菁莪接话说:“不不不,人这么认为,猴子可不这么认为。早晚有一天,老猴子会盘坐在树上对小猴子说:孩儿们,记住了,猴子是由田小川变来的!”
“哈哈哈……”
一阵爆笑。
韩蜀和秦立桓一起上手把菁莪往后头拉:你比猴子还猴子!
老班长又邀请了大队长、民兵队长以及村里几个辈分高、有声望的人一起来家吃饭。
开席前,小通讯员郑重地从挎包掏出一个信封和一个纸卷。
逄春接过,展开,竟然是给菁莪的一封表扬信和一张奖状。
田队从旁解释:“对,这是我和逄营今天来的另一个主要目的,授奖!
因为你的施工方案,桥涵提前二十天完工,不仅节省了时间,也节省了成本,道桥指挥部给出特别表扬!立功事迹记入档案!伏汛过后,三号墩将按照你的方案开始施工。”
菁莪大喜,向田队和逄营各鞠一躬,大声说:“谢谢田队!谢谢逄营!”
逄春摆摆手,很沉稳、很官方地说:“这是你应得的,不用谢我们,我俩是代表指挥部授奖。”
“对,是你应得的。”田队重复,又说:“要谢也该谢逄营,是他慧眼识珠,把你留在了队伍。来时路上,我们俩还说,要不是你考上了大学,还真舍不得你走,你这一走,队伍少了员干将。”
菁莪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明白了这份荣誉是逄春给讨来的,赶紧道:“逄大哥是我的人生伯乐,当然要特别感谢。以后寒暑假,只要和咱们队伍距离不是十分远,我就去看你们。”
又喊秦立桓:“哥,帮我多敬田叔和逄大哥几杯。”
“有学问的人就是会说话!你看,只要你一开口,逄营就比我和你爹年轻了一辈儿。”
田队玩笑说,完了扶着逄春的肩膀把他往外推,
“年轻人,你去韩蜀和立桓那边坐,就有关那什么的问题,向他俩取取经、学学习。三十而立的人了,别不开窍!”
逄春黑脸一红,瞟田队一眼,端起水碗闷下一大口。
菁莪一下明白了,和韩蜀对视,长长地哦了一声。
“哦什么?”秦立桓问她。
菁莪用虽小但又能让逄春听见的声音说:“逄大哥要请咱们喝喜酒。”
逄春腾一下被水呛着,吭吭连咳好几声,瞪菁莪:“别胡说。”
菁莪毫不畏惧地瞪过去:“你不请也没关系,反正杨姐姐会请。”
逄春转而瞪川子:造谣!乱传话!
川子举着筷子一脸纳闷:“咋了?”
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其实,打从菁莪在杨风华面前表明了她和韩蜀的关系后,两人的友谊便从无到有,直线飙升。
及至杨风华知道了菁莪是老班长的女儿,更是一下恍然大悟,照大腿上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 傻子吗这不是,疑神疑鬼!大胆和泼辣劲儿到哪儿去了?都被淮河水冲走了吗?
于是,再遇到逄春时她不躲了,不仅不躲,还主动打招呼。她是个热情又大方的人,身段也玲珑,圆圆的脸蛋配一头齐耳短发,朴素且不失可爱。
打招呼的次数多了,逄春再糙也感觉到了,反而不好意思了。
那天,逄春在干活时不小心被挤掉了一个指甲,他不在乎,不去医务室。
杨风华知道了,拿着药敲开了他的门……
房门,还有心门。
傍晚送他们走前,菁莪把一个用荷叶遮盖的小篮子递给逄营,请他帮忙捎带给杨风华。
逄营胳膊一僵说:“什么?”
“枣啊。”
“让川子捎。”
“川子不靠谱,路上全给吃没了怎么办?”
逄营转头找小通讯员。
小通讯员把头扬起看树上的枣,跟老班长说:“老班长,剩下的这些是不是还能打一大筐?”
老班长挺配合:“差不多。下次打了让川子给你们捎过去。”忘了川子不靠谱,会偷吃的事。
逄营只好把篮子接过,没忘叮嘱菁莪一句:“开学之前去一趟指挥部,跟两位总指挥告个别。”
“谢逄大哥提醒,把家里收拾利索了我就去。”人生之路起步的地方嘛,当然要去。
至晚,逄春把篮子给杨风华送去,特别提示她:“枣,小鱼给你的。”
“呀,小鱼这么好,什么都想着我。”杨风华很高兴,拿掉荷叶,发现除了枣还有花生,再仔细一看,枣和花生下面还埋有几个莲蓬。
逄春也看见了,笑半声说:“怎么还有这个?这个时候,莲子熟没熟?”
杨风华的脸腾就红了,嗔道:“这个臭丫头!”
逄春琢磨半息也明白了,黑脸跟着一红。
一瞬间,别样的情绪开始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
须臾,杨风华捏了颗枣子入口:“真甜。”
是很甜。
杨风华误会了菁莪和逄春,但没有因为误会而失去本真;
菁莪及时发现了误会、及时消除误会,又趁机推了一把。
于是,在这场误会里,每个人都是赢家——
这年春节,31岁的逄春和23岁的杨风华结婚。
杨风华收获了一个虽讷言但威武敢担当的丈夫,逄春找到了一个虽泼辣但体贴明事理的老婆,菁莪多了个好大哥也多了个好大嫂。
因为要随哥哥到西安过年,菁莪赶不上喝他们的喜酒,便提前请老班长帮忙捎了一床绸子被面当贺礼。
激情落下,杨风华抚摸着光滑的被面说:“你说我那时候怎么那么傻?竟然会以为小鱼喜欢你。”
逄春觉得这话不对味儿,粗手把媳妇的纤腰扣紧,“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