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被派去请季微云的侍卫回来禀报,说今天是季微云休沐的日子,他早上去看了小桃母女,给她们买了一些吃的。
以前他一直很小心,可今天不知怎么的,被季家嫡兄知道了,季明云大怒,觉得季微云偷偷把钱送给外人,是吃里扒外的表现,而且他敢瞒骗嫡母,更是大不孝。
当着小桃母女的面,季明云狠狠踹了季微云三脚,把小桃母女吓得脸色发白,母女二人一起上前阻拦,小桃因此还挨了季明云盛怒之下的一巴掌。
季微云原本是没打算反抗的,可是见身体虚弱的小桃挨打,不得已搬出朝廷命官的身份威胁嫡兄:“殴打朝廷命官,按律轻则该杖三十,重则流放,甚至是杀头;前几天皇上刚下旨,欺负老弱妇孺者,杖打之后逐出京城。大哥确定还要继续闹下去吗?”
季明云虽然为人暴躁,欺软怕硬,但到底是个有脑子的,知道季微云说的是事实,殴打朝廷命官是重罪,一旦闹开了,他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他甩下几句威胁,愤愤回了家,把这件事添油加醋给季夫人说了。
季微云安抚好小桃母女,回到家就被罚跪在院子里,嫡母还搬出家法,一字一句逼问他银子的来源,问他还私藏了多少银子,又问他跟小桃是否有私情,接济过她们母女多少,甚至怀疑季微云跟小桃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小桃的女儿就是季微云的私生女。
纵使季微云再三否认,季夫人依旧一口咬定他道德败坏,不知廉耻,并指责季微云的生母聂氏教出的好儿子,连聂氏一块罚跪了。
奉命去请人的侍卫没有直接进季家大门,而是选择回来禀报萧祁凰,因为季微云是长公主看中的朝廷命官,他在家里的处境应该让长公主知道,由长公主来决定该怎么做。
萧祁凰听完侍卫禀报,沉吟片刻,抬头看向外面明媚的太阳。
“明月,命人去备马。”她吩咐道,然后起身去换衣服,“本宫去一趟季家。”
“是。”
萧祁凰换了身男装,头上珠钗首饰都卸了下来,等明月出去吩咐完之后,回来也换了身利落的男装。
主仆二人骑马前往南城,长公主府侍卫统领岑翼贴身跟随,保护长公主殿下安危。
长公主府所在的内城离南城季家有点远,骑马都要半个多时辰,等到萧祁凰和明月抵达季家所在的巷子口,季微云已经在庭院里跪了一个时辰。
季夫人骂累了进屋歇一会儿,喝了盏茶,吃了两块季微云买的点心,又走出房门,继续疾言厉色地立规矩,并且像是在审问犯人似,要求季微云如实交代跟小桃母女的关系。
萧祁凰在巷子口翻身下马,带着同样一身男装的明月和侍卫统领岑翼,往季家所在的三进院宅子走去。
大门是关着的,从大门外能听到里面训斥的声音。
“今天若是不如实招来,你们母子就在这里跪到明天早上!”
“我一直以来以为你是个孝顺的,没想到背着我连私生女都有了,皇上的赏赐拿去给外人,我这个嫡母才得了二十两!”
“真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当年若不是我供你读书,你能有今天的威风?”
“如今你翅膀硬了,连银钱都敢私藏!”女人愤怒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安,虽然嘴上骂着季微云翅膀硬了,心里却担心他翅膀真的硬了,以后不再尊敬她这个嫡母,所以语气有种色厉内荏的虚软,“我告诉你,这个家只要有我在一天,就轮不到你——”
叩叩!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
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
季夫人抬头朝大门看去,狐疑地开口:“谁?!”
院子里只有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
小厮是季微云的,丫鬟是伺候季夫人的,都噤若寒蝉地站在一旁。
在季夫人授意下,丫鬟转身前去开门,季夫人则整了整衣衫,收拾好面上表情,转身回到椅子前坐了下来,俨然一派当家主母的架势。
丫鬟打开大门,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几个陌生面孔,茫然问道:“你……你们找谁?”
萧祁凰从她身侧绕过,抬脚跨进门槛,一双眼自然而然落到了院子里跪立的那个人身上。
因为今天休沐,季微云身上穿的不是官服,而是一身洗得褪色的青色袍服,上半身套着一件无袖的短袄。
虽然二月已进了初春,但地底下依旧渗出寒凉之气。
人跪上那么一会儿,寒气就缓缓钻进膝盖,伴随着跪久了双腿的疼痛,让他脸色发白,明显已经有些不太舒服了。
季微云旁边还跪着一个身段瘦弱的妇人,看起来也有些摇摇欲坠。
庭前的椅子上,面无表情坐着的那个,显然就是季家当家嫡母了。
这是萧祁凰第一次见到季夫人,也第一次亲眼看见季微云母子在家里的卑微。
她并没有觉得多奇怪。
不管当多大的官,不管多有出息,子女在父母面前一般都是要恭顺的,一个“孝”字压下来,足以让任何人低头。
季微云才刚在朝堂上崭露头角,一旦对嫡母不敬且被人弹劾,他不但仕途极有可能就此终止,十年寒窗苦读功亏一篑,甚至会被打板子,落下不堪设想的后果。
萧祁凰视线从季微云母子身上移开,抬眸朝坐在椅子上的季夫人看去,对方不自觉地站起身。
大概是看出萧祁凰一身扑面而来的贵气,季夫人不自觉地弱了气势:“你……你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