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界南疆,裂空谷外。
大战虽止,余焰未熄。
云缨盘膝而坐,身旁的红缨枪静静横放,枪尖仍残留着未散的朱雀之焰。
赵怀真则立于她左侧,神情沉凝,盯着空中尚未闭合的界裂之门,目光如深潭般幽沉。
“魂殿三鬼首,只是探路的卒子。”他说,语气低冷。
云缨点头,擦去嘴角残血:“他们不敢全力一战,说明……幕后还有主谋。”
赵怀真缓缓取出一卷黑色密函,其上封印一道九转金焰纹。云缨眉头一挑,似是想起了什么。
“你身上怎么会有……魂殿的密约残卷?”
赵怀真不语,将那密函解开,一道幽光浮现,灵纹交错,隐约映出三行血书:
【殿主之命,不死不灭。】
【朱雀之印,归于血脉宿承者。】
【重启魂阵,踏火归来。】
云缨神情猛地收敛,望着那血书,心口一阵灼痛。
“这是……当年你在孽镜台下救我时,焚身入魂火之中,换来的?”她声音微颤。
赵怀真嘴角微抿,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苦笑:“你以为我那时是为了义气?其实……我在那一刻,便已知你体内藏有朱雀本源。”
云缨沉默片刻,目光复杂地望向他:“你早知道,却从未说。”
“说了又能如何?”赵怀真轻轻一叹,“说了,你就能轻松面对那份血脉沉负?云缨,你不是凡人,你是封印的一部分。”
这句话,重如雷霆。
云缨脸色微白,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所以……我如果死了,封印就永存;但若觉醒,就注定引来魂殿?”
赵怀真沉声点头:“朱雀遗印,是魂殿早年与灵界五族签订的血契之钥。”
云缨望着掌心,火羽印记依稀浮现,仿佛下一刻就要灼穿血肉。
沉默许久,她轻声道:“那你呢?你又是什么角色?”
赵怀真忽然望向远方天边,嘴角露出一丝淡淡自嘲:“我?当年魂殿覆灭前,一纸密令落入我赵家。赵家曾为魂殿布阵者。”
云缨眼中一震,猛地转头。
“你是……魂殿契族?”她惊道。
赵怀真坦然点头,却没有回避她的目光。
“是,我身负残火,是血契遗痕。但我不是魂殿的走狗。”
云缨沉沉望着他,久久未语,直至那缄默的夜风将两人衣角吹乱,她才开口:“若有朝一日,你与我立场相左呢?”
赵怀真忽然笑了,眼中不再有冰冷:“那我会输给你,输得心甘情愿。”
气氛刚稍缓和,忽然远处裂空谷中,一道朱红火光划破夜空,一名披着白红战袍的女子踏焰而来,腰悬鸾羽长铃,眉心一点火星,赫然是灵界御火殿的传人之一——
御火天女·阙妍然。
“御火殿的人?”赵怀真眉头一皱,“她怎么也来了?”
云缨也站起身,神情凝重。
阙妍然落地之时,火焰收敛,身上的法袍如飞霞般散落烟光,气息清冷而强悍。她手执火灵鞭,眸中含怒,直指云缨。
“云缨!你擅动朱雀之印,破了灵界封印,可知我御火殿因你失守三座灵窟?!”她声音寒冷,仿佛那火焰也被冰霜凝结。
云缨一愣:“灵窟失守?你说什么?”
阙妍然冷笑一声,手中甩出一张玉符,玉符破碎,化出三幅景象:赤麟窟陷落、碧烟谷毒火反噬、灵骨渊被魂火侵蚀!
“你以为你在这里英勇无畏,实则早成了魂殿的通道钥匙!”她一字一顿,火灵鞭震动,“我奉命潜入荒域,截杀所有朱雀遗印觉醒者!”
赵怀真脸色骤冷,挡在云缨身前:“你敢动她,试试。”
阙妍然眯眼:“赵怀真,你可曾想过,若她再觉一次,整片灵界都会陷入火劫之中?”
云缨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一步,眼神清明:“若我要死,魂殿便夺印;若我要活,就必须比他们先一步进荒域,彻底焚掉他们的复生阵。”
她直视阙妍然:“你想动手,那就来。我既觉醒朱雀,就不是为了让你们杀我来堵口的。”
阙妍然眼神冷冽,火灵鞭抬起,空气中传来“啪”的破声。
但在下一刻,她却忽然收回灵鞭,深深看了云缨一眼。
“你若真敢入荒域,我倒想看看你能走多远。”她转身踏焰离去,临走却抛下一句话:
“魂殿三尊未出,七火未燃,朱雀不过是引子。”
云缨沉默许久,转头看向赵怀真:“你陪我走这一遭吗?”
赵怀真长剑入鞘,平静点头:“你往哪走,我便在哪。”
焚印之誓,入渊潜行
夜幕低垂,灵界南疆的裂空谷边,红焰未散,空间仍轻微震颤。
阙妍然走后,云缨静静伫立于朱雀遗焰之上,眸光深沉如水,仿佛在压制着胸中翻涌的火焰与情绪。
赵怀真站在她身侧,一语不发,只听得火焰舔舐石骨的微响,像是某种古老力量正在等待出笼。
云缨突然开口,声音低而冷静:
“赵怀真,我要进荒域。”
赵怀真没有意外。他淡声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或许不会回来,”云缨缓缓握紧红缨枪,长发轻扬,朱雀之印在火焰中若隐若现,“意味着我要一个人,直面魂殿真正的主脉;意味着我必须毁掉‘七火复生阵’的中枢节点。”
赵怀真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身走到她前方,静静望着她。他的目光里,有曾经的犹豫、痛惜、动摇,也有如今的笃定、理解与……并肩之志。
“你不是一个人,”他说。
云缨眼中微动,鼻尖却是一酸:“你确定吗?若七火阵成,你我若入其阵,非死即魂化。”
赵怀真嘴角勾起一抹凉意:“我比你更清楚魂殿是怎么炼魂的,你若堕魂火,我就陪你一起烧穿他们的主殿。”
云缨轻笑,红缨枪一挑,火星乍现:“赵怀真,朱雀不欠情。”
赵怀真回视她,眼底闪过难得的暖光:“但你欠我一场并肩作战,不准只身犯险。”
两人对视,笑意在彼此眼中汇聚,战意也在默契中燃起。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女声自虚空中传来:“你们若真想入荒域,有一样东西必须先得。”
声音清清冷冷,却带着一股来自深渊般的压迫感。
一道金色雾影于星空中渐渐凝聚,一名身着暗金轻甲、腰配三尺灵铃的女子踏光而来,容貌清艳,眉心一点朱砂痕,气质凌厉非凡。
“天机司?”赵怀真眼中一凛。
“不错,”女子冷淡点头,“本座,白堇妤。奉‘太渊神策令’而来,交付你们进入荒域的‘换魂金契’。”
她掌心一翻,一道金色火纹浮出,契符上篆文翻飞,一股来自灵界深处的规则之力溢出四野。
“此契可助你们潜入荒域核心而不引发界力排斥。”她顿了顿,补充道:“但只能用一次。”
赵怀真接过契符,神色未变:“天机司为何插手魂殿之事?”
白堇妤淡然一笑:“因为你们两个……太容易死了。”
云缨冷哼一声:“放心,我死也要挑断魂殿的主骨。”
白堇妤微微颔首:“我希望你说到做到。此行你们若能破七火阵眼,天机司将为你们登记‘界功’。”
“我们不为界功。”赵怀真平静道。
“可若你们不回……那至少也该留下名字。”白堇妤轻声道。
契符光芒微动,印入两人眉心,旋即化作一道灵纹烙印,融入气海之中。
三人沉默片刻,白堇妤已再度化光而去,消散于星空。
荒域的方向,风声开始低语,像是某种禁忌正在苏醒。
云缨翻手收枪,回首望了望灵界最后的星空,轻声自语:
“赵怀真,如果我死了,不要替我收尸。”
赵怀真眉梢一挑,微笑道:“收你干什么?你活着才够好看。”
云缨红缨一挑,火光在枪尖旋绕:“走了,我不想再让谁为我断后。”
两人腾身而起,身影化作一道光虹,直奔裂空谷界门。
而在荒域深处,一座残破的祭坛正渐渐复原,七根魂柱之上,火焰幽冥而湛蓝,仿佛等待千年,便为此一燃。
魂殿主脉——【幽火千渊】,终于缓缓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