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呢?
昨夜在等待天明的煎熬时刻,季鲤对目前的局势做过一个冷静的分析,如同梳理一副复杂的牌局:
在《归乡》这个牌桌上,有四个人怀着四个目的在打牌。
江家(季鲤为代表),戏班子,关村,隐藏的江家人。
这四个人的目的都不简单,但都都围绕着江家这个东西。
季鲤要守灵,关村要夺回土地,甚至瓜分江家,戏班子要江家秘术,而隐藏的江家人要江家灭族。
这一大堆的矛头都指向了江家,另外三位不断出牌试探或者稍稍进攻季鲤,但都不敢过火或者一拥而上。
就像被一只大手按住般,都只能隐藏在水下,四个打牌的人就这样维持着古怪的稳定与平衡。
而这作为“压舱石”维持平衡的大手,就是季鲤手上的最重要的一张牌,管家“江叔”。
这张牌虽然好用,但有个使用的条件,那就是只能由江家目前长幼尊卑最高的人所使用。
在此之前,季鲤一直是“家主”。
自从注意到了江叔这张底牌以长幼尊卑为序后,他就十分关注所有可能与江家血脉有关的人的信息。
原本在他的框架内,哪怕那个小乞丐真的是那个故事里的尸生子,因为是小妾和外人所生,与江家血脉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不在考虑范围。
他的人物画像就是一个缺了腿的怪物私生子。
而那个给关村小孩下符的人,季鲤原本猜测应该是江家某一系的旁支,因为寿命的“转移支付”而怨恨江家。
而旁支的血脉无论如何都无法和江家主支的相比,所以也对季鲤的地位也没有影响。
他的画像是旁支,中年,精通邪符,对江家了解不少。
这两个看似完全形象不一的画像,通过那道相同的目光合理地重叠在了一起,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按照尊卑的顺序,无论哪种算法,他的辈分都大于季鲤。
若把他当做老太爷姨太太的儿子,江老太爷的庶子身份,那乞丐便是江怀远的叔伯辈。
若把他当做江怀远父亲的孩子,江老爷的亲子身份,那他就是江怀远的亲兄长。
这在江叔的尊卑顺序里,江怀远立刻就变成第二顺位了。
也就是季鲤不再是江家的“家主”了。
也就说明,季鲤手上的江叔这张牌彻底作废,被别人抽到了手上。
而失去了江叔牌的后果,就是被踢出牌局。
戏班子的行为逻辑清晰且残酷,在他们眼中,只有那装着江府秘术的匣子。
而江叔是一把锁,被江家的“家主”掌握着,钥匙在谁手,他们就向谁示好,和谁合作。
别看之前一口一个江少爷,少东家叫着,一旦季鲤失去了这层身份,不说立刻翻脸,那也是变得冷淡无比。
原本的四人牌局中,季鲤的底牌被抽走了,那剩下的三人完全可以踢开季鲤,继续打牌。
因为戏班子要的是江家的秘术,而小乞丐,也就是幕后江家人要的是江家灭亡,二者的利益非但不冲突,甚至还可能吻合。
秘术的消失或者被别人夺走,也能断绝江家传承。
而被踢出局的季鲤,不仅丧失了唯一的护身符,更会立刻暴露在这两股合流的恶意之下。
一个要灭门的鬼影,加上一群贪婪狡诈的豺狼,还有一个可能失控的江叔......别说守灵七天了,可能当晚人就没了。
这个结论一旦坐实,季鲤手中那张被视为局势基石的“江叔牌”,便将在乞丐踏入江府门槛认祖归宗,被江叔感知确认的瞬间——砰然易主!
牌局崩塌,只在顷刻!
他必须争分夺秒,赶在那小乞丐回府之前,抢先制服或清除这个“兄长”,夺回“家主”身份,要么……至少不能让金玉魁与小乞丐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顺利“接上头”。
金玉魁看着老实,但背后的手段阴狠着呢。
眼下的这段时间非常重要。
要么趁着二人还未接触,提前利用信息不对称从戏班子里把收益最大化,要么直接找到这位兄长,把他处理了。
这也是为什么季鲤突然委托刘六六派两个人守在山门下的原因。
那就是堵人。
马车仍在疯狂颠簸,季鲤的心脏突突直跳,每一次跳跃都提醒着他牌桌上即将倾斜的局势。
他的“家主身份牌”在随时会被强行注销。
山风呼啸,季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开始思索着对面可能的每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