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张伟发来一条信息。
一个座机号码，后跟着一句：“搞定！沐家大宅，安保跟铁桶似的，门口俩保安跟门神一样杵着，我差点被轰走！”
李薇薇也很快交来了“剧本”。
林凡打开一看，差点笑出声。
标题赫然写着：《关于沐清雪同学近期学习状态异常及心理健康问题的紧急沟通函（口头版）》。
开头：“尊敬的沐清雪同学家长，您好。我是市一中教务处副主任兼高三年级心理辅导专项小组组长，王建国。”
中间洋洋洒洒几百字，从“近期多次课堂走神、作业质量下滑”到“据任课老师反映及同学匿名观察，该生情绪低落、食欲不振、偶有独自落泪现象”，
再到“疑似出现考前焦虑综合征及轻度抑郁倾向”，
最后点出“若不及时干预疏导，恐将严重影响其高考正常发挥，甚至可能无法顺利完成学业”。
通篇措辞“专业”、“恳切”，还夹杂着几个心理学术语，唬人得很。
“怎么样？本编剧的功力如何？”
李薇薇发来信息，语气得意。
林凡觉得这名字土得掉渣，但不得不承认，可能真有点用。
接下来的时间，林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变声软件反复调试。
粗犷、阴阳怪气、尖锐刺耳，各种怪声轮番出现。
试了几十次，嗓子都快喊哑了，他才勉强找到一个相对稳定，听起来像个四十多岁，略带疲惫感的中年男声。
他对着李薇薇的剧本，一遍遍练习语气，停顿，力求自然。
周三晚上。
张伟和李薇薇再次聚集到林凡的出租屋。
萌萌已经被哄睡着了。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台灯，气氛紧张。
林凡坐在电话旁，面前放着写有号码和剧本要点的纸张。
张伟和李薇薇分坐两边，屏住呼吸。
李薇薇小声问：“准备好了？”她脸上的跳脱消失，满是紧张。
林凡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他拿起听筒，手指僵硬地按下一串数字。
电话接通的等待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敲打着每个人的心脏。
“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慵懒、带着高傲的女声，正是赵雅丽。
林凡的心瞬间提起，他清了清嗓子，打开放在话筒边的变声器开关。
“喂，您好，请问是沐清雪同学的家长，赵雅丽女士吗？”
林凡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客气，语速不快不慢。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警惕性明显提高：
“我是。你是哪位？有什么事？”
“哦，赵女士您好。”林凡按照剧本开始，“我是市一中教务处的王建国，也是高三年级的心理辅导老师。冒昧打扰，是想跟您沟通一下关于沐清雪同学最近的一些情况。”
“王老师？”赵雅丽语气带着审视，“清雪怎么了？她在学校惹事了？”
“不是惹事，赵女士您别紧张。”
林凡稳住情绪，开始抛出“鱼饵”，“是这样的，近期我们观察到，也接到一些任课老师的反映，清雪同学在学习状态上，似乎出现了一些波动……”他刻意停顿一下，给对方留下想象空间。
“波动？什么波动？她成绩不是一直很好吗？”
赵雅丽语气急促，带着不易察觉的焦虑。
“成绩目前看还算稳定，但……”林凡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我们更担心的是她的精神状态和心理健康。有老师注意到她上课注意力不集中，作业完成质量也有所下降。还有同学私下跟我们反映，看到她情绪比较低落，有时候一个人发呆，甚至偷偷哭过。”
赵雅丽声音拔高，难以置信：
“偷偷哭？不可能！这孩子在家好好的！是不是你们老师看错了？或者同学瞎说？”
“赵女士，我们也是本着对学生负责的态度才跟您联系的。”
林凡语气带着“老师”特有的语重心长，“高三压力大，尤其像清雪这样优秀的孩子，对自己的要求更高，更容易出现心理问题。我们初步判断，她可能出现了一些考前焦虑的症状，如果处理不好，很容易演变成更严重的心理障碍，比如……抑郁倾向。”
“抑郁？！”赵雅丽声音明显慌了，之前的镇定和高傲荡然无存，“王老师，您可别吓唬我！清雪她……”
“赵女士，您先别急。”
林凡安抚，“我们现在只是初步观察，还没到那么严重的地步。但这种情况必须引起家长的足够重视。”
“对了，王老师，”赵雅丽忽然插话，语气带着一些怀疑，“我记得清雪说他们班主任是李老师，心理老师好像姓陈，您是新来的吗？怎么之前没听清雪提起过您？”
林凡心头一跳，面上不露分毫。
这是李薇薇剧本里没提到的突发情况。
他迅速反应，语气更加诚恳：“哦，赵女士，您误会了。李老师是班主任没错，陈老师是学校专职的心理老师。我是教务处的副主任，沐清雪可能不直接知道我。”
他稍微停顿，重新拉回正题：
“我们学校非常重视高三学生的心理健康。高考不仅考知识，也考心理素质。每年都有不少平时成绩很好的学生，因为心理压力过大，在考场上发挥失常，甚至无法完成考试。”
“无法完成考试？！”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赵雅丽的软肋。
她最看重的就是沐清雪的高考成绩。
“是的，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林凡加重语气，“所以，我们学校的建议是，现阶段，家长除了督促学习，更要关注孩子的心理状态。适当减轻一些压力，多跟孩子沟通，营造一个相对宽松、温馨的家庭氛围，可能比一味地加压效果更好。毕竟，身心健康才是取得好成绩的前提，您说对吧？”
林凡没有直接要求放宽对沐清雪的管制，而是把利害关系摆出来，让她自己去权衡。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林凡甚至能听到赵雅丽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张伟和李薇薇紧张地对视一眼，屏住呼吸，手心里全是汗。
过了足足半分钟，赵雅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之前的强势少了很多，带着明显的焦虑和讨好：
“王老师，谢谢您……谢谢您这么负责任。您说的……我记住了。我会……我会多注意的。那……学校这边，还需要我们家长做什么吗？”
“家长多关心，多沟通就好。”林凡见好就收，“学校这边也会安排心理老师多留意清雪的情况。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再跟您联系。那就不打扰您休息了，赵女士再见。”
“诶，好，好，王老师再见，谢谢您！”
林凡迅速挂断了电话，关掉了变声器。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放下听筒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怎么样怎么样？！”张伟和李薇薇立刻凑了过来，异口同声问。
张伟佩服：
“我靠，凡子，你刚才那演技，不去奥斯卡都屈才了！那语气，那停顿，绝了！”
“她好像信了？”
李薇薇紧张问，脸上带着期待。
林凡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脸颊，声音还有点沙哑：
“听起来应该是信了。至少，被‘抑郁’和‘影响高考’吓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
李薇薇拍着胸口，松了口气，“希望她能稍微放松点对清雪的看管吧。”
“不过，这招能管用多久？”张伟提出担忧，
“万一她过后反应过来，去学校一核实，发现根本没这个王建国老师，或者找清雪一对质……”
“所以我们才要抓紧时间。”
林凡眼神凝重，“这只是权宜之计，给她施加点压力，希望能争取一点空间。但不能指望这个解决根本问题。”
“那接下来怎么办？”李薇薇问。
林凡看向窗外。
等待。
等待消息。
看看这通电话，到底有没有用。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对话框依旧停留在几天前。
心里七上八下。
只能等待。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