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就是为了要房子,我早就听内部人说了,再不要房,以后就没有职工福利房了,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以后企业改制,想要房子就得拿钱买。
所以,要房的心情,像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着,晚上吃饭饭就立刻奔向单位里管房子总务科的陈科长家。
第一次见到陈科长时,他那独特的形象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米六五的身材不算高大,皮肤黝黑,仿佛是岁月在他身上刻下的印记,弓弓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眼神里藏着的东西。
老话说 “仰脸老婆,低头汉”,初见他时,我心里就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此人不简单。可那时的我,为了房子,只能硬着头皮去打交道。
从那以后,我便开启了漫长的 “送礼之路”。冬天,我咬咬牙,买了件厚实的皮衣,想着能让陈科长在寒冷的冬日感受到我的诚意。皮衣的柔软质感,摸起来就像我那卑微又迫切的心情,满心期待着能换来他的帮助。
新鲜的鲳鱼上市时,我一大早就去市场挑选,鱼身上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银光,透着一股鲜活劲儿,我小心翼翼地提着,生怕弄伤了这份 “心意”,满心以为这些能打动他。
每逢过年过节,酒也是必不可少的礼物。我提着酒,脚步沉重又急切地来到他家,看着他接过东西时满脸堆起的笑容,听着他满口的 “好好”,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仿佛房子已经唾手可得。
可每次离开后,日子一天天过去,却始终不见任何动静,希望就像泡沫一样,轻轻一戳就破。
后来,通过小道消息,我才知道原来房子早被他给了自己的女儿。单位明明有规定,女员工丈夫不是本单位的不分房,可陈科长却为了一己私利,无视规定,把房子给了自己女儿。
那一刻,愤怒和失望在我心中翻涌,感觉自己就像个被愚弄的小丑,白白付出了那么多。
半年后,妻子林丽出院了。看着她虚弱的样子,我满心愧疚,连个像样的住处都不能给她。想起陈科长,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就是个光吃葡萄不吐葡萄皮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把我当傻子一样耍。
再后来,又听说了陈科长的一件丑事。有一次,到了饭点,因为他会唱歌,无论是韵味十足的京戏,还是流行一时的歌曲,他都能信手拈来,而且还会交际跳舞,所以经理点名带他去陪客助兴。
饭桌上,他唱得兴起,跳得得意,觥筹交错间,整个人都仿佛飘了起来。可谁能想到,临走时,他竟然把人家饭店里的唱片顺走了。
服务员清账时发现少了一张碟,报告给酒店经理后,在他身上翻了出来。那一刻,场面尴尬至极,经理的脸涨得通红,连忙给酒店赔礼道歉,说是喝多了迷糊。
从那以后,经理再也不带他出去陪客了,他的名声在单位里一落千丈,曾经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也开始渐渐远离,他也慢慢开始远离公司中层干部的队伍。
就在我对陈科长失望透顶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我得知单位里的张会计家里有三间正屋和一间平房,院子挺大,两家居住可以从中间隔开走一个大门。
这次我听到了可靠的消息,心中燃起了新的希望。于是,我鼓起勇气,直接找到了高书记兼总经理,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高经理,如今我妻子要出院了,可我们却没地方住,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希望您能帮忙解决我这个实际困难。” 我语气诚恳,眼中满是期待。
高经理看着我,和蔼地说:“你找你们陈科长办就可以了,他直接管单位的房产。”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紧,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再藏着掖着,把这一年来为了要房子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高经理,为了要房子,我一年去他家好几趟,每次他都光说给办,可一直没有动静,这不没办法了才来找您。”
高经理听后,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你想到哪里住?”
我连忙回答:“高经理,北边单人宿舍的墙都掉泥皮了,根本无法居住。听说张会计的房子腾出来了,王宝辉住着三间和一个灶房,我就去住他家东南角那一间平房就行。” 我紧张地看着高经理,手心都冒出了汗。
没想到,高经理爽快地答应了,他说:“好吧,你跟总务科陈科长说一声,就说是我说的,向他要钥匙就行了。”
那一刻,我感觉仿佛黑暗中突然照进了一束光,满心的喜悦无法言表。我急忙起身谢别了高经理,脚步轻快地朝着总务科走去。
到了总务科,我见到了陈科长,强压下心中的不满,平静地说明了情况。陈科长看着我,眼神有些躲闪,磨磨蹭蹭地拿出了钥匙。
我接过钥匙的那一刻,心里激动得不行,表面上却努力保持镇定,走出总务科后,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给自己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喊了一声 “耶”。
摩挲着冰凉的钥匙,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比不上心底泛起的寒意。我攥着这把通往 “新家” 的钥匙,向几位相熟的同事打听起房子的过往,那些尘封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裹挟着诡异与不安。
有人压低声音告诉我,张会计的老婆在这里自杀时,正是深秋的雨夜。那夜的雨仿佛被赋予了某种魔力,噼里啪啦地砸在窗玻璃上,像是无数只手在拼命拍打,想要诉说什么。
屋内,她穿着一身素白的睡衣,静静地坐在床边,眼神空洞而绝望。突然,她起身毫不犹豫地冲向窗户,一跃而下,那画面仿佛一张定格的黑白照片,永远刻在了邻居们的脑海里。
后来,每到风雨交加的夜晚,路过的人总说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啜泣声,幽幽地从那间平房里飘出来,丝丝缕缕钻进耳朵,让人不寒而栗。
而王宝辉一家的遭遇,更是让我深信不疑。
那个夏天,阳光炽热得仿佛要把大地烤焦,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燥热。王宝辉十岁的儿子,像往常一样放了暑假到水库里洗澡。阳光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孩子欢快地拍打着水,笑声清脆悦耳。
可谁也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突然。也许是孩子不小心滑倒,也许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他拼命挣扎,却无人察觉。
等王宝辉发现时,水面早已恢复平静,只剩下孩子小小的身体静静地漂浮着,那一幕成了王宝辉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从那以后,院子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阴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众人议论纷纷,都说这房子透着邪性,发生了这么多悲剧,不是个吉利的地方。可我却盯着钥匙上斑驳的锈迹,心里盘算着另一番光景。指尖触碰到锈迹时,粗糙的质感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在我看来,这房子就是救命稻草,是黑暗中的一丝曙光。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还有拆迁的盼头。老话说 “一福压百邪”,我坚信只要熬过这段日子,好日子就会到来。
日子在忐忑与期待中一天天过去,终于,拆迁的消息得到了证实。
施工队进驻的那天,挖掘机的轰鸣声如雷霆般震耳欲聋,打破了这里长久以来的寂静。尘土飞扬间,老房子轰然倒塌,仿佛也带走了那些萦绕在人们心头的阴霾。
分房的那天,阳光格外明媚,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老职工分到八十平方的大房子,宽敞明亮,房间布局合理,阳光透过大大的窗户洒进来,温暖而惬意;工龄短的分到六十平方的房子,虽小却温馨,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家的味道。
大家站在新房前,看着这崭新的一切,心中满是感慨,曾经的矛盾和不满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握着新房钥匙,缓缓推开房门,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洒满房间,地板光洁如新,折射出点点光芒,仿佛在诉说着新的开始。
我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崭新的小区,回想起这一路走来的艰辛,那些为房子奔波的日日夜夜,那些被陈科长敷衍的无奈,那些面对困境时的迷茫,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感动的泪水。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句朴素的俗语,此刻在我心中有了更深的体会。在这要房的过程中,我见证了人性的复杂,也明白了坚持的力量。
这房子不仅仅是一个居住的地方,更是我人生中一段刻骨铭心经历的见证,它承载着我的希望、汗水与泪水,也将开启我崭新的生活篇章。
新房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