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莺儿早早等候在外面,太后大驾光临,她第一次见,自然是要大礼参拜的。
太后一手上抬示意淑贵人身怀有孕不必多礼。
余莺儿便乖觉上来顶替竹息,搀扶着太后进殿,这样的亲近,可是太后难得给的恩典。
太后也习惯皇帝的妃嫔对自己的敬重,若说后宫中对她这个太后最不敬的不是华妃甚至不是皇帝,而是她一直百般相护的表侄女——宜修皇后。
太后入座,拉着余莺儿坐在了她身侧,语气也是十分温柔可亲。
“哀家早从皇帝口中听说过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总不得空见你,昨儿听说你宫中出事,太医怎么说?”
余莺儿就如同每一个爱慕皇帝至深的妃嫔一样,对着太后只有讨好的份,摆出一张谄媚的笑脸:“回太后的话,太医说臣妾和小阿哥都好得很。”
到底是自己的孙儿,听了这话也觉得高兴,太后赞许地点点头:“这样便好,如今什么都没有你腹中的阿哥重要。”
知道孩子无恙,太后也不着急走,仍陪着余莺儿闲话家常。
余莺儿见太后可亲,也渐渐放松下来,甚至秀恩爱到太后的脸上:“皇上也看重这孩子,说臣妾月份满六个月就让臣妾额娘进来呢。”
太后:“虽比宫中规矩早了几个月,可也不要紧,皇嗣为重。可安排了住处,竹息,当年哀家在永和宫时是怎么安排来着?”
余莺儿慌忙打断正想开口的竹息:“臣妾的额娘怎配与太后的额娘相提并论,宫中处处都好,已收拾了后边一个耳房出来。”
在太后心中余莺儿是个得志便张狂的人物,怎么在自己额娘上这样谦逊起来,只给一个耳房,还这样慌乱。
她只觉其中必有内情,是“额娘”上有问题,太后心中略一思索,认为这可能就是皇帝对余莺儿反常的缘由所在。
只是未曾表露出来,继续深问下去,当事人嘴里说出来的未必可信,还是她自己派人查探一番为好。
于是准备结束这场对话,她还要去养心殿见皇上。
至于余莺儿身上的谜团,有了线索,就有了行动的方向,她在宫中经营多年,总能知道的。
养心殿中苏培盛还在养伤,今日随侍在侧的是高无庸,太后缓步进来时,皇帝正在批折子。
皇帝一见是太后来了,干脆利索打了个千儿:“儿给皇额娘请安。”
待皇上又坐下,太后今日也不绕弯子,直言道:“昨儿淑贵人那里的事我也听说了,你在后宫中闹腾,哀家想着只怕是错了主意。”
太后昨日深思良久,后宫中的人都不中用,皇帝真心要查,她们根本挡不住一个来回,还是要把这祸水引到前朝去才好。
皇帝登基不过一年,前朝不稳,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样他才不会轻举妄动。
皇上昨日刚申饬了皇后,今日太后便急慌慌过来了,他略有些不耐,也并不很相信太后的说辞,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说:“还请皇额娘示下。”
太后也稳得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你膝下只有三个阿哥,两个都放在圆明园养着,唯有一个三阿哥在宫里。登基后又连着没了两个孩子,如今淑贵人也出了事,哀家也是心急如焚,连夜帮着查探,不曾想竟查到了前朝你兄弟们头上。”
她叹口气,接着说:“昔年,四妃之间多有争斗,自你登基,哀家陆陆续续已清除不少她们的人手,可没想到终究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皇帝知道太后手中有人,这也是他不满的一个地方,太后已然是至高的位置,却还把持着手中的人不肯交给他。
他倒是没怀疑是为了皇后,额娘心中外八路的侄女比亲儿子更重要这样的事离谱到皇帝想不出来。
却疑心太后又是为了十四弟还准备做什么。
至于太后所说的,倒是的确是他没有想过的一个方向,只是他们兄弟间争来斗去,总归还是落在朝堂上。
他想到当年的李金桂和四阿哥,手段往后宅上使,难道又是老八?
太后看皇帝陷入沉思,喊道:“竹息。”
竹息便捧着一堆册子递到高无庸手中,再呈给皇上。
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吕常在,芳贵人的孩子都是八王动的手脚,而后嫁祸给华妃,这还不算完,若是皇上不信,深挖下去,便会发现是皇后动的手脚。
总之一环套一环,真正的凶手却是很安全的。
淑贵人有孕后,又准备对她下手。
就是想用皇上登基后连连丧子,竟然一个孩子都生不下来,引出皇帝天命不佑,并非真命天子。
而这都是因为皇帝得位不正,如今的皇位乃是矫诏篡位得来的,所以被上天惩罚。
前朝八王一党也确实正在拼命用这个借口来攻讦皇帝。
皇帝便相信了,他冷哼:“允禩,小人也,不愧皇阿玛柔奸成性的评价。”
只是他刚登基,八王党的人还不曾清理干净,甚至连允禩都捏着鼻子封了廉亲王,这都和他的亲亲十三弟一样尊贵了,老八媳妇竟然还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满京城闹腾。
也是,只怕要他把皇位让出去,才能让八王一党满意了,雍正眼中流露出冷光,遮掩了,没让太后看见。
这里的太后没有在雍正灵前登基的时候当着众人的面大放厥词,说什么我没想到康熙皇帝会把皇位传给我的儿子,这样的话。
所以心安理得把前朝雍正被攻讦“得位不正”这种事拉出来作掩护,把皇后身上的锅甩出去。
顺便还把前面两次皇后打胎的隐患清除了,她的事办完了,正准备告辞,却听得皇帝开口。
“朕的后宫,真是多仰赖皇额娘了。”
太后一惊,面上含笑,道:“哀家老了,还能帮衬你多久呢。皇后是个得力的,你的后宫自然有她打理着。”
“皇后?”皇帝想到皇后就气上心头:“皇后上不能管理后宫,朕刚一出宫,就闹出这么大的事,前两位妃嫔没能保下皇嗣,焉知不是皇后无能。下不能统领六宫,妃嫔不睦,竟屡屡闹到朕的跟前来。”
皇后除了打压受宠嫔妃和打胎根本不干正事,太后岂能不知,她嘴里泛起苦涩,仍要劝诫皇帝:“皇帝将宫权尽数交给华妃,后宫之人自然不会敬畏皇后,又怎么能管理好后宫呢。”
雍正不语。
太后见此,只能叹气,也罢,今日皇帝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了。
“皇帝若对皇后不满意,也不必将宫权都交给华妃,这终究不合体统,前朝的汉人臣子们又要多言多语。不如效仿你的皇阿玛,在宫中设立几个大嬷嬷,从前的名单,哀家手里倒也有一份,你也可和你皇阿玛学一学。”
皇帝听到名单,方才露出一个濡慕般的笑容,亲手扶着太后出了门。
如此,后宫尽在他掌握中了。
口中还道:“儿子想,既挖出了罪魁,后宫中总会有多多的孩子出生,皇额娘只管含饴弄孙,享子孙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