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将陈默救起。船上的渔民看着这个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男人——浑身布满恐怖的黑色焦痕,左臂齐肩而断,伤口焦黑狰狞,眼神空洞死寂——无不骇然失色。他们用毛毯裹住他冰冷颤抖的身体,喂他喝下热水,并立刻联系了海岸警卫队。
当陈默被抬上救护车,送往港口医院时,他透过车窗,看到了熟悉的海岸线。正是他出发寻找祭祀岩洞的那个偏僻渔港。只是此刻的渔港,笼罩在一种异样的氛围中。天空虽然依旧阴沉,但之前那种无处不在、令人心悸的压抑感已经消失。海风带着清新的咸腥,而非铁锈与腐臭。
在医院里,陈默接受了紧急处理。医生对他全身的“烧伤”和左臂断口啧啧称奇,认为这绝非普通的烧伤,更像是被某种强酸或极高能量瞬间灼蚀所致,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他身上的衣物口袋里,只发现了那几片黑色石子(娃娃眼碎片)和那片温热的龟甲碎片,被护士小心地收好放在了他的床头柜。
陈默沉默地接受着一切检查,对医生的询问,只字不提幽灵船、诅咒,只说是遭遇了海难爆炸。他的说辞漏洞百出,但配合他那骇人的伤势和死寂的眼神,反而让医生倾向于相信他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创伤,需要时间恢复。
深夜,单人病房内一片死寂。
陈默躺在病床上,全身的剧痛在药物的作用下稍微缓解,但灵魂深处的冰冷疲惫感依旧沉重。他睁着仅存的右眼,望着苍白的天花板。苏瑾燃尽生命的画面、林镇海虚影最后的守护、老海员咳血倒下的身影…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反复回放。自责、悲伤、巨大的空虚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摸索着拿起床头柜上那片温热的龟甲碎片。熟悉的暖意顺着手臂流淌,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他又拿起那几片冰冷的黑色晶体碎片(娃娃眼残骸),触手冰凉坚硬,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仿佛真的只是普通的石子。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其中最大的一片黑色碎片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怨毒与悲伤的奇异波动,毫无征兆地顺着指尖,猛地刺入他的脑海!
“啊!” 陈默闷哼一声,头痛欲裂!
同时,他那只失去的“阴阳眼”能力,仿佛被这股冰冷的波动强行撬开了一丝缝隙!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叠加!
苍白的天花板依旧存在,但在这现实的景象之上,却如同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不断波动的滤镜!他“看”到了!病房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模糊的、穿着残破南洋服饰的女子虚影!她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入臂弯,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无声地哭泣!那虚影极其淡薄,仿佛随时会消散,却散发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孤独!
阿莱娜?!她不是消散了吗?!
这惊悚的发现让陈默瞬间绷紧了身体!但下一秒,那虚影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猛地抬起头!
没有脸!或者说,那张脸的位置,是一片不断旋转、由无数细小痛苦人脸组成的漩涡!正是之前核心实验室里,阿莱娜虚影最后崩溃时的模样!
“呃…” 陈默感觉一股冰冷的怨毒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但那漩涡般的“脸”仅仅维持了一瞬,便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般剧烈波动、扭曲,最终…崩溃消散了。
幻象消失。病房恢复如常。只有指尖那片冰冷的黑色碎片,残留着一丝刺骨的寒意。
陈默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病号服。刚才那一幕…是残留的怨念?是娃娃眼睛碎片带来的诅咒回响?还是…阿莱娜那庞大怨念消散后,最后一点无法安息的、纯粹的“悲伤”执念,被这碎片吸引,短暂地具现了出来?
他低头,死死盯着掌心那几片看似无害的黑色晶体碎片。诅咒的核心虽然被摧毁,但这源自巫毒娃娃、承载着阿莱娜最本源怨念的“眼睛”残骸…似乎并未完全失去力量?它们成了某种…微型的怨念接收器?或者…通往某个残留意识空间的…碎片钥匙?
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心头:诅咒或许被破除了,但这场噩梦留下的某些东西…可能永远无法真正清除。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另一只手中那片散发着微弱温热的龟甲碎片。只有这点来自逝者的温暖,在对抗着那来自娃娃眼睛残骸的冰冷和病房角落里残留的悲伤幻象带来的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