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绝对的虚无。
陈默感觉自己像一片羽毛,在无边的黑暗中缓缓飘落。没有痛苦,没有寒冷,甚至没有“存在”的感觉。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疲惫和解脱般的安宁。
他“死”了吗?
就在这时,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温暖的光芒,如同黑暗宇宙中遥远的星辰,在他意识深处亮起。光芒中,浮现出苏瑾苍白却带着一丝倔强的脸庞,还有林涛嘴角带血却依旧沉稳的眼神。
“…苏…瑾…林…涛…”微弱的意识碎片如同尘埃般凝聚。他想起来了。幽灵船…血祭…绝望的反击…灵魂链接的斩断…
我没有死?诅咒…结束了?
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让他的意识产生了一丝涟漪。紧接着,感官如同退潮般缓缓回归。
触觉: 冰冷、粘稠的液体包裹着身体。坚硬、粗糙的金属紧贴后背。全身如同被重型卡车碾过,无处不痛,尤其是胸口和焦黑的右手,传来火辣辣的灼痛和麻木。
嗅觉: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味、海泥腥臭、消毒水腐败气息、以及一种…淡淡的、如同灰烬般的焦糊味。
听觉: 绝对的死寂。只有自己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心跳声,和…远处极其微弱的、如同生锈齿轮转动的“咯吱”声。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仿佛重达千斤的眼皮。
视野模糊、摇晃。过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
依旧是那片地狱般的场景。核心实验室的废墟。粘稠的黑水覆盖地面,混杂着各种碎片。巨大的培养槽彻底成了扭曲的金属垃圾。手术台只剩下几根变形的支架。最显眼的是实验室中央——那座由暗红色物质垒砌的祭坛,彻底崩塌了!如同融化的蜡像般瘫软成一滩粘稠、散发着不祥红光的物质。
印记…真的消失了。胸口不再冰冷搏动,皮肤上只有一片灼痛和麻木,还有大片如同烧伤后留下的暗红色疤痕和剥落的死皮。
“呵…”一声沙哑、微弱、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喘息从他喉咙里挤出。成功了?诅咒…被打破了?
狂喜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更深的疲惫和剧痛淹没。他尝试动了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立刻从全身各处传来,尤其是焦黑的右手,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刺扎。他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祭坛的废墟。在那滩暗红色的粘稠物质中,一点幽冷的红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那只巫毒娃娃仅存的眼睛!
那只镶嵌在破布娃娃脸上的黑曜石左眼,并未随着祭坛的崩塌而毁灭。它静静地躺在粘稠的暗红物质表面,如同黑暗中的一点鬼火,散发着冰冷、怨毒、却又异常稳定的光芒!这光芒穿透了污浊的空气,笔直地、牢牢地锁定着浸泡在黑水中的陈默!
眼睛中,倒映着他虚弱不堪的身影,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一种…仿佛在等待、在观察、在记录下一次轮回的…冰冷耐心。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比之前的诅咒印记更加冰冷!诅咒…并没有结束!阿莱娜最核心的怨念,依旧存在!那只眼睛…就是下一次诅咒轮回的种子!
他挣扎着想远离那只眼睛,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就在这时,远处那“咯吱…咯吱…”的金属摩擦声,似乎…更近了一些?
灰螺湾,卫生所病房。
苏瑾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虽然依旧微弱。眉心的印记虚影和皮肤下的冰冷纹路都已消失。她还未苏醒,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仿佛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林涛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弱。他闭目调息,但眉头紧锁,显然内伤严重。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颤抖着。
老医生小心翼翼地检查着苏瑾的状况,松了一口气:“生命体征稳定下来了…真是奇迹…但她的精神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像是经历了极致的噩梦,可能需要很久才能恢复…”
林涛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疲惫,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沉重。“诅咒的联系暂时斩断了,核心也受到了重创。她…和他…都捡回了一条命。但…”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灰暗的海面,“根源并未拔除。那片海域的怨气…更加阴沉了。下一次…只是时间问题。”
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是强行催动魂刃反噬留下的痕迹。又看了看掉落在静室地上的那半枚布满裂痕、光芒尽失的符骨吊坠。
代价…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