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门而入的无面船员如同两尊来自地狱的雕像,矗立在门口涌动的黑暗中。它们没有五官的“脸”正对着屋内的陈默和苏瑾,冰冷、死寂、纯粹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狭小的安全屋。
空气冻结了。呼吸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碴刮擦喉咙的痛感。左臂印记的幽绿光芒疯狂闪烁,剧痛和冰冷几乎要将陈默的意识撕裂。他能“感觉”到,门外黑暗中,至少还有三到四个同样的猎杀者在等待。
苏瑾挡在陈默身前,背对着他,身体因恐惧和寒冷微微颤抖,但握着那空陶罐碎片的手却异常稳定。她另一只手迅速从帆布包里掏出最后一个小布袋,将里面仅存的盐银草药粉末全部撒向门口!
粉末在空中形成一片灰白色的烟尘,带着硫磺和草药的刺鼻气味扑向门口的无面船员。
然而,这一次,效果微乎其微!
为首的一个无面船员只是微微侧了侧那平滑的“头部”,仿佛在躲避灰尘。粉末落在它破烂的军服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嗤嗤”声,留下几个焦黑的斑点,但根本无法阻挡它前进的脚步!它抬起覆盖着破烂帆布手套的巨手,无视了那点微不足道的伤害,一步踏入了安全屋!
沉重的脚步声踩在布满灰尘和碎木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回响。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铁锈和深海淤泥的腥臭。
“退后!”苏瑾厉喝一声,不退反进!她猛地将手中尖锐的陶罐碎片,狠狠刺向无面船员伸出的手臂!
“嗤——!”
碎片刺穿了那湿漉漉、破烂的帆布手套,深深扎了进去!一股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如同石油般从伤口处涌了出来!
无面船员的手臂动作微微一滞。但仅此而已!它那平滑的黑暗“脸部”似乎转向了苏瑾,虽然没有眼睛,但陈默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
紧接着,无面船员被刺中的手臂猛地一挥!
“砰!”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苏瑾如同被卡车撞中,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狠狠撞在陈默躺着的床板上!
“咔嚓!”床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苏瑾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手中的陶罐碎片脱手飞出,掉落在远处角落的黑暗里。她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显然受了内伤,一时动弹不得。
“苏瑾!”陈默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苏瑾为了保护他而被击飞,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和绝望的火焰在他胸中燃烧!左臂印记的剧痛和冰冷仿佛被这股火焰点燃,瞬间达到了顶点!幽绿的光芒疯狂闪烁,几乎要将他的皮肉照亮!
无面船员没有理会倒地的苏瑾,它那平滑的黑暗“脸”再次转向陈默,迈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地向他逼近!仿佛在享受猎物临死前的恐惧。另一个无面船员也跨过门槛,沉默地堵住了门口,防止他们逃脱。
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陈默的脖颈。他能清晰地“看”到无面船员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寒冰般的幽暗气场,以及它身后门外黑暗中,那些如同鬼火般摇曳的、更多充满恶意的“视线”!
要死了…就要像李哲一样,被这些冰冷的东西撕碎、吞噬…
不!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被极致的恐惧和愤怒催生的、近乎本能的求生欲轰然爆发!陈默猛地从床上翻滚下来,避开无面船员抓来的巨手!他抓起苏瑾掉落在床边帆布包旁的那个老式声波装置,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最大功率的按钮!同时对着门口那个堵路的无面船员狠狠扔了过去!
“滋啦——!!!!!”
比在档案库更加尖锐、狂暴、如同亿万根钢针刮擦头骨的恐怖噪音,瞬间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响!这声音仿佛能撕裂空间!
“呃啊!”连陈默自己都被这近距离爆发的噪音冲击得头痛欲裂,耳膜刺痛,眼前发黑!
而目标——门口那个堵路的无面船员,首当其冲!它那平滑的黑暗“脸部”仿佛遭受了无形的重击,猛地向后一仰!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破烂的军服无风自动!虽然没有惨叫,但那种无声的痛苦挣扎感比之前被黑狗血泼中时强烈十倍!它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堵住的门户出现了一丝缝隙!
而正在逼近陈默的那个无面船员,动作也出现了明显的迟滞!它伸向陈默的手僵在了半空,平滑的黑暗“脸部”微微震颤着,似乎在抵抗着这刺穿灵魂的噪音!
机会!
陈默甚至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他强忍着噪音带来的剧痛和眩晕,猛地扑向倒地的苏瑾,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拖拽起来!
“走!”他嘶哑地吼道,拖着几乎无法站立的苏瑾,朝着门口那被声波暂时逼退的无面船员露出的缝隙,亡命般冲去!
声波装置掉落在地,噪音戛然而止。
被冲击的无面船员立刻恢复了行动!它发出一种无声的、却让空气都为之震颤的愤怒咆哮,巨大的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狠狠抓向从它身边冲过的陈默后背!
陈默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他衣服的瞬间!
千钧一发!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水球破裂的声音响起。
是苏瑾!在即将被抓住的瞬间,她不知何时用还能动的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用红绳系着的、鸽子蛋大小的、半透明的乳白色珠子!那珠子被她狠狠捏碎!
一股柔和却异常坚韧的乳白色光晕,如同蛋壳般瞬间从碎裂的珠子中爆发出来,将陈默和苏瑾两人笼罩在内!
无面船员那足以撕裂钢铁的巨爪,狠狠抓在乳白色的光晕上!
“嗡——!”
光晕剧烈地波动、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随时会破碎!但终究,挡住了这致命一击!巨大的力量被光晕分散,只将包裹着光晕的陈默和苏瑾狠狠推飞出去,像两个滚地葫芦般摔到了门外的泥地上!
“噗!”苏瑾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脸色金纸般难看。那颗珠子,显然是极其珍贵的保命之物,碎裂的反噬让她伤上加伤。
陈默也摔得七荤八素,但顾不上疼痛,他惊恐地回头看向安全屋的门口——
被声波冲击和光晕阻挡的两个无面船员,正从那破败的门洞里跨步而出!它们平滑的黑暗“脸部”正对着滚倒在地的两人,散发着滔天的冰冷杀意!屋内,更多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其他的猎杀者正在涌出!
逃!必须立刻逃!
陈默挣扎着爬起来,试图架起重伤的苏瑾。然而,苏瑾却猛地推了他一把,嘶喊道:“别管我!快跑!它们的目标是你!带着日记!去…去找沉船点!记住…原点…直视…毁…”
她的话音未落,为首的无面船员已经一步跨出,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们!它抬起手,那只刚刚撕裂了光晕的巨爪,带着毁灭的气息,朝着行动不便的苏瑾当头抓下!
“不——!”陈默发出绝望的嘶吼!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
“嗡——!”
陈默的左臂印记,那如同活物般搏动、蔓延着黑色藤蔓、中心闪烁着幽绿光芒的恐怖烙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是幽绿,而是一种…冰冷刺骨的、如同深海极光的、惨白中透着幽蓝的光芒!
这光芒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了陈默的整个视觉神经!
他眼前的景象,骤然改变!
不再是黑暗的夜色和狰狞的无面船员。
他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翻滚着粘稠黑雾的…冰冷海洋!
看到了一艘巨大、锈蚀、死气沉沉的破船轮廓,在浓雾中若隐若现——玛丽亚号!
看到了船体深处,一个布满诡异符文、散发着无尽怨念的…核心舱室!
而在那舱室中央,一个由破布、骨片、人发和干涸黑血缝制而成的、丑陋扭曲的巫毒娃娃,正静静地躺在祭坛上!
娃娃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颗用某种黑色矿石打磨而成、此刻正疯狂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睛!
那双眼睛,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瞬间与陈默的视线…对上了!
“呃啊啊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冰冷怨念,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刺入陈默的大脑!他惨叫一声,抱着头颅痛苦地蜷缩在地!
而现实世界中,那正抓向苏瑾的无面船员巨爪,在距离她头顶不到十厘米的地方,猛地顿住了!它那平滑的黑暗“脸部”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如同水波般的扭曲!它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猛地转头,那无形的“视线”死死“盯”住了蜷缩在地、痛苦翻滚的陈默左臂上爆发的惨白光芒!
其他正要涌上的无面船员,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全部僵立在原地!
短暂的、诡异的僵持!
苏瑾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个翻滚,脱离了无面船员巨爪的笼罩范围!同时,她看到了陈默左臂爆发的异象和那些无面船员的异常反应!
“陈默!醒醒!”她嘶喊着,连滚带爬地扑到陈默身边,抓住他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往远离安全屋的方向拖拽!
陈默在剧痛中恢复了一丝神智,左臂爆发的惨白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只留下印记处更加剧烈的灼痛和冰冷。他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苏瑾焦急的脸,也看到了那些僵立片刻后、似乎被彻底激怒、发出无声咆哮、再次迈步追来的无面船员!
跑!必须跑!
两人互相搀扶着,如同惊弓之鸟,跌跌撞撞地冲入了安全屋外更加浓重的黑暗荒野之中。身后,沉重的、冰冷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