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浓得如同凝固的灰白色棉絮,死死包裹着“海龙号”。能见度不足十米,船艏的探照灯光柱射出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就被粘稠的雾霭吞噬,只能照亮船头前方翻滚的、如同活物般的雾气。引擎的轰鸣声被浓雾吸收、扭曲,变得沉闷而遥远,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驾驶舱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磁场探测仪那尖锐的蜂鸣声如同催命符,一声声敲打在陈默和老赵紧绷的神经上。指南针的指针疯狂旋转,完全失去了方向。GpS信号早已消失,屏幕上只剩下代表“海龙号”的绿色光点在一片代表信号丢失的灰色区域中无助地闪烁。
“操!什么都看不见!导航全废了!”老赵死死抓着船舵,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翻滚的浓雾,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只能凭借多年航海的本能和对洋流的微弱感觉,勉强维持着船体在波涛中不倾覆,但方向早已迷失。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仪表盘,左臂印记传来的冰冷剧痛和疯狂搏动感越来越强烈。浓雾中弥漫的那股冰冷粘稠的窥视感,如同无数只湿漉漉的手,抚摸着他的皮肤,钻进他的骨髓。他强忍着精神上的巨大压力和印记带来的痛苦,集中“灵视”。
灰蒙蒙的视野中,浓雾不再是单纯的水汽,而是充满了混乱、扭曲、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怨念能量!这些能量呈现出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形态:痛苦挣扎的人形、破碎的船体、扭曲的海洋生物残影…它们无声地嘶吼着,在浓雾中翻滚、汇聚,形成一道道无形的、充满恶意的屏障和漩涡,干扰着船只的航行。
更让他心悸的是,在浓雾的深处,他隐约“感觉”到了一个庞大、冰冷、散发着无尽死寂和怨毒的…存在!它如同蛰伏在深渊的巨兽,正透过浓雾,将冰冷的“视线”投射过来!那“视线”的核心,正是他左臂上那如同黑暗灯塔般的诅咒印记!
“它在…看着我们…”陈默的声音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谁?!”老赵猛地回头,眼神锐利如刀。
“那艘船…船上的东西…”陈默指向浓雾深处。
老赵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猛地看向被油布包裹着放在仪表台上的那只巫毒娃娃残肢。此刻,那残肢似乎也在微微颤动着,上面刻画的暗红色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有微弱的血光流转!
“妈的!”老赵低骂一声,不再犹豫。他抓起那个油布包裹,冲到驾驶舱门口,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它朝着与陈默所指方向相反的浓雾深处扔了出去!
“去你妈的!引开它!”
包裹划出一道弧线,消失在浓稠的灰白之中。
就在包裹脱手飞出的瞬间!
磁场探测仪的蜂鸣声猛地拔高到极致,然后“啪”地一声,冒出一股青烟,彻底熄灭了!指南针的玻璃罩“咔嚓”一声碎裂!指针如同折断的枯枝,无力地垂落!
与此同时,陈默左臂印记那如同活物般的疯狂搏动,骤然停止了一瞬!那股浓雾深处投射过来的冰冷“视线”,似乎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偏移和…一丝困惑?
有效!那娃娃残肢吸引了诅咒核心的部分注意力!
“好机会!”老赵经验丰富,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干扰!他不再试图辨别方向,而是猛地将船舵打到底,同时将引擎功率推到最大!
“海龙号”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船体猛地倾斜,在浓雾中强行转向,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亡命般加速冲去!
浓雾被船艏粗暴地劈开,又在船尾迅速合拢。船体剧烈颠簸,仿佛随时会散架。
陈默死死抓住固定物,心脏狂跳。然而,那短暂的干扰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左臂印记的搏动再次恢复,而且变得更加剧烈、更加狂暴!幽绿的光芒透过衣服,在昏暗的驾驶舱里清晰可见!浓雾深处那冰冷的“视线”再次锁定了他!这一次,那视线中充满了被戏耍的暴怒和更加赤裸的贪婪!
“呜——呜——呜——”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汽笛声,穿透了浓雾的阻隔,幽幽地飘了过来!
那声音低沉、嘶哑、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死寂!正是陈默在“蔚蓝公主号”沉没前听到的、在“玛丽亚号”上听到的…幽灵船的汽笛声!
它来了!它就在附近!在浓雾之中!
“沙沙…沙沙沙…”
伴随着汽笛声,一阵细微的、如同湿布拖过甲板的脚步声,仿佛在浓雾中、在“海龙号”的船舷外…同时响起!脚步声很慢,很沉,带着一种冰冷的节奏感。
无面船员!它们在雾中!它们登船了?!
极致的恐惧瞬间攫住了陈默和老赵的心脏!驾驶舱的空气仿佛冻结了!引擎的轰鸣声似乎也被这恐怖的脚步声压制下去。
陈默的“灵视”疯狂示警!他“看”到——在浓雾笼罩的甲板上,数个高大、沉默、穿着破烂军服、脸部是一片平滑黑暗的能量轮廓,正迈着沉重而冰冷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驾驶舱的方向…走来!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丧钟,在死寂的浓雾中,在两人狂跳的心脏上,重重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