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走廊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鼻腔,苏瑶的睫毛被吹得轻颤。
她的鞋跟刚碾过第三块铁板,那“吱呀”声便像链条般串起来,在密闭空间里荡出层层回响。
霍霆风的配枪始终半抽出枪套,枪柄上的防滑纹硌着掌心——这是他在军区养成的习惯,危险逼近时,武器必须处于随时可击发的状态。
“停。”苏瑶突然抬手。
众人的脚步同时顿住,铁板的震颤声骤然消失,连林骁攥着匕首的指节发白的“咔嗒”声都清晰可闻。
前方三米处,走廊分出两条岔路。
左侧岔路的荧光条颜色更深,像被墨汁浸过;右侧的则泛着青灰,边缘还有剥落的痕迹。
更诡异的是,空气里突然浮起一股焦糊味,像是电线短路后的塑料灼烧,却又混着点甜腥,让张技术员的喉结直滚:“这味儿……像实验室的甲醛,又不太对。”
“选错路,你们就永远别想出去了。”
沙哑的电子音从头顶传来,苏瑶抬头,发现天花板嵌着个拇指大的小孔,应该是隐藏式扬声器。
林骁的匕首“唰”地指向孔位,却被霍霆风按住手腕:“省点力气,对方要的就是我们慌。”他的目光扫过苏瑶,后者正半蹲着,指尖轻轻抚过左侧岔路的地面。
“有脚印。”苏瑶的声音很轻,众人却都俯下身。
铁板缝隙里积着薄灰,确实有几个模糊的鞋印,前掌压痕深,像是长期穿作战靴的人留下的——军区后勤部的老职工常穿这种鞋,鞋跟处还带着特有的防滑齿印。
“张工,测测两边的空气成分。”苏瑶掏出父亲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的“通风井通地下暗河”几个字在手机冷光下泛着毛边。
她记得父亲笔记里提过,地下设施为防毒气泄漏,会在安全通道注入微量惰性气体作为标识。
如果神秘人利用了旧设施,或许……
张技术员手忙脚乱地从工具包掏出气体检测仪,金属外壳在铁板上磕出脆响。
他先伸到左侧岔路,屏幕立刻跳出一串数据:“氮气78%,氧气20.9%,二氧化碳0.04%……还有0.02%的氩气?”又转向右侧,数值刚跳出来他就倒抽冷气:“右侧氧气含量19.5%,二氧化碳0.1%,氩气检测不到。”
“氩气是惰性气体,旧军区的地下安全通道会用这个做标记,防止误闯毒气区。”周老工人突然开口,他佝偻着背,布满老茧的手指摩挲着左侧墙壁,“我三十年前修过这一片的通风管道,那时候图纸上标过,安全通道的通风口会定期注入氩气,浓度刚好0.02%——和张技术员测的一样。”
霍霆风的目光在苏瑶脸上停了两秒。
她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可握笔记本的手指却稳得像钉在铁板上。
他忽然想起上周苏瑶熬夜整理旧档案的模样,台灯把她的侧影投在泛黄的文件上,笔尖在“1987年地下设施改造记录”旁画了三个问号——原来她早就在为这一刻准备。
“选左边。”苏瑶站起身,铁板在她脚下发出轻响,“脚印是后勤部老周同款作战靴,氩气浓度符合旧安全通道标准,神秘人想误导我们,但他不知道老周还记着这些。”
霍霆风的手掌覆上她手背。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温度却烫得惊人:“我信你。”林骁原本紧抿的唇松了松,匕首换了个更顺手的握法;陈医生把医药包往肩上提了提,手指勾住止血带;周老工人则摸出裤兜里的老怀表,表盘上的划痕在荧光下像道小银河:“当年修管道时,我在安全通道的第三道弯做过记号,是用钢钉钉的五角星——如果还在,说明没走错。”
一行人刚踏进左侧岔路三步,苏瑶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那是特种兵出身的直觉,她猛地拽住霍霆风的衣袖往旁边一扑,两人撞在墙上的瞬间,“咻”的一声,一支半指宽的铁箭擦着霍霆风的耳尖钉进身后铁板,箭头还泛着青黑——分明淬了毒。
“绊线!”林骁的匕首挥出一道银光,割断了脚边细如发丝的钢丝。
众人这才发现,从头顶到脚面,每隔半米就有这样的钢丝,在荧光下几乎隐形。
苏瑶摸着被撞疼的肩膀直起腰,瞥见周老工人正盯着铁箭发愣:“这是79式特种部队的淬毒箭,三十年前就停产了……当年改造地下设施时,我们确实在安全通道装过防御机关,防止敌特潜入。但图纸上写着,机关开关在……”
“通风口!”苏瑶和霍霆风同时抬头。
左侧墙壁高处有个半人高的通风口,铁栅栏上挂着个生了锈的铜铃铛——和父亲笔记里画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霍霆风抬手扣住栅栏,臂肌绷紧的瞬间,“咔”的一声,栅栏被掰出个缺口。
苏瑶探身进去,果然摸到个凸起的铜钮,往下一按——
所有钢丝突然“铮”地弹起,缩进墙内;铁箭的机关也发出“咔嚓”的复位声。
周老工人抹了把额头的汗:“当年图纸上写,按动通风口的应急钮,防御机关就会关闭十分钟。小苏,你咋知道的?”
“我爸笔记里夹过一张旧图纸,边角画着铜铃铛和通风口。”苏瑶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说那是他第一次跟师傅下地下管道时,师傅教他的保命符。”
霍霆风的手指在她后腰轻轻一按。
这个动作外人看来像是搀扶,只有他们知道,这是他在说“我陪着你”。
苏瑶吸了吸鼻子,把涌到眼眶的热意压回去——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接下来的十分钟,众人走得格外小心。
周老工人果然在第三道弯找到了他当年钉的五角星,锈迹斑斑的铁钉嵌在墙缝里,却像颗指路的星。
荧光条的光越来越亮,前方隐约有白光透过来,林骁当先跑过去,却在两步后刹住脚:“是死胡同!”
众人快步跟上,只见尽头是面青石板墙,白光是从墙缝里透出来的,像月光漏进地窖。
苏瑶刚要摸墙,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咔咔”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这才发现,左右两侧的墙壁正在缓缓向内合拢——左侧墙缝里渗出黑色黏液,右侧则传来金属摩擦的尖啸。
“你们以为能这么轻易地出去吗?”电子音再次响起,这次多了几分笑意,“这只是我给你们的又一个惊喜。”
苏瑶的后背贴上霍霆风的胸膛。
他的心跳声透过军装传来,沉稳得像战鼓。
林骁把匕首递给陈医生防身,自己抄起墙角不知哪来的铁棍;张技术员颤抖着调试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值疯狂跳动;周老工人则盯着逐渐逼近的墙壁,突然喊了一声:“青石板!这墙是空心的!”
苏瑶的指尖叩在青石板上,“咚咚”的空响让她眼睛一亮。
她摸到父亲的笔记本,最后一页背面有行极小的字,是父亲的字迹:“青石板下有暗门,敲三长两短。”
“退后!”她抓起林骁的铁棍,对准石板最中央的缝隙,“咚、咚、咚——咚、咚!”
墙壁的合拢声突然顿住。
下一秒,青石板“轰”地向下沉去,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可不等众人反应,左侧墙壁已经逼近到只剩半米距离,陈医生的医药包被刮掉,止血带散了一地;张技术员的检测仪摔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林骁的铁棍卡在墙缝里,被挤得弯成了弓形。
霍霆风抄起苏瑶扛在肩上,林骁拽着周老工人,陈医生捡了止血带就跑。
他们刚跳进洞口,身后便传来“轰”的闷响——两侧墙壁严丝合缝地撞在一起,火星子溅了满地。
洞里的黑暗像团活物,裹住众人的脚踝。
苏瑶在霍霆风肩头抬头,只看见洞顶垂着几根锈铁链,末端拴着个铁盒,月光透过洞顶的裂缝照在盒盖上,映出几个血红色的字:
“欢迎来到真正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