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外的探照灯在岩壁上投下斑驳的光,苏瑶蹲在霍霆风身边,医用纱布在他腰间渗出的血渍上晕开暗红。
支援部队的急救兵刚给霍霆风做了简单包扎,防弹衣边缘的擦伤深可见骨,但他眉峰都没皱一下,反而伸手替她擦掉鬓角的泥灰:“血是擦破的皮,不碍事。”
“霍主任这伤要是传出去,林骁那小子该说我虐待他偶像了。”王队长抱着突击步枪靠在洞口,军靴尖踢了踢地上昏迷的敌方士兵,“不过说真的,刚才那波冲锋要不是支援部队及时封了后路,咱们现在怕是得用牙齿咬子弹。”
苏瑶没接话。
她望着矿洞深处三号密室透出的冷白光,刘博士和赵教授正被医护兵搀扶出来,前者怀里还死死抱着个金属密码箱——那是他们从实验室保险柜里抢出的部分实验记录。
但钱法医今早的话还在她耳边炸响:“苏副处长,从死者体内提取的生物强化剂残留,和您父亲当年解剖报告里的成分高度吻合。”
更让她脊背发凉的是周通信兵两小时前截获的加密信息:“蓝焰实验室23:00启动自毁程序。”
“苏副处长!”周通信兵突然从通讯车探出头,耳机线在他颈后绷成一根弦,“孙卧底的紧急情报!他说实验室核心数据存放在地下三层的量子服务器里,自毁装置绑定了生物识别,现在只有赵教授的视网膜能解除——但对方已经开始转移守卫,半小时内不进去,所有证据都会被熔成铁水!”
矿洞里的呼吸声突然轻了。
老张摸出烟盒又放下,指节叩了叩腰间的配枪:“那地方我三年前摸过,外围有三重铁丝网,暗哨配的是热成像仪。咱们现在手头只有王队长的十人小队,霍主任还挂了彩……”
“苏瑶。”霍霆风按住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纱布渗进来,“你在想什么?”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上衣内袋——那里装着父亲的日记本,扉页上“光背后是更黑的夜”被她翻得卷了边。
三年前父亲从后勤部长的位置上“自杀”,遗书里那句“不要查”成了她胸口的刺;这三年她潜伏、取证,直到三天前在矿洞发现父亲的工作笔记残页,才终于摸到蓝焰的尾巴。
“如果现在撤退,等他们清理完现场,父亲的案子会永远盖棺定论。”苏瑶抬头时,眼底的光比探照灯还亮,“但如果去实验室……”
“会死很多人。”霍霆风替她说完,拇指轻轻蹭过她发颤的睫毛,“包括我。”
王队长突然站直了:“苏副处长,我带一队人去引开守卫!老张和李爆破专家拆外围防线,周通信兵黑掉监控——您和霍主任带赵教授直插核心!”
“胡闹!”老张拍了下他后背,“你当对方是演习靶子?上回我跟孙卧底接头,他说实验室有支‘夜枭’小队,个个能徒手拆装甲车。”
“那又怎样?”林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瑶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换了身作战服站在阴影里,左脸有道新鲜的抓痕,“我跟你们去。我开着武装直升机在头顶压阵,他们的火箭筒打不到三百米外的目标。”
霍霆风突然低笑一声,伸手扯掉腰间渗血的纱布:“王队长,把你的止血喷雾借我。苏瑶,去把赵教授的眼镜拿来——他戴了三十年的老款,视网膜扫描需要。”
苏瑶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望着这个总在深夜替她盖毯子、在她翻档案时悄悄煮姜茶的男人,此刻他重新系紧战术腰带的模样,像极了三年前在演习场第一次见面时,那个用身体替她挡下流弹的将军。
“霍霆风……”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他扣上最后一个战术扣,将配枪塞进她手里,“三年前你在演习场说‘我要查真相’,我就说过‘我陪你’。现在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
周通信兵突然举起对讲机:“苏副处长,孙卧底传来坐标!实验室在矿洞西北方两公里的废弃水泥厂,后门有个排水管道能通地下二层——但夜枭小队五分钟前已经出发,他们的目标是……”
“是我们。”苏瑶握紧枪,转身看向缩在角落的赵教授,“教授,您愿意帮我们吗?您女儿还在等您回家,不是吗?”
赵教授颤抖的手摸向胸口——那里挂着女儿的照片。
他重重点头:“我……我记得视网膜扫描的步骤。”
“王队长,带三个人断后。老张,你和李爆破专家去炸掉东侧变电箱。林骁,你的直升机必须在我们进入管道后三十秒内开始扫射。”苏瑶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刀,“周通信兵,保持和孙卧底的联系,一旦有变故立刻通知。”
“是!”
矿洞里的脚步声突然密集起来。
霍霆风替她调整战术头盔的角度,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跟紧我。”
他们刚摸到矿洞出口,远处的山风突然卷来金属摩擦声。
周通信兵的对讲机炸开刺啦电流:“苏副处长!夜枭小队到了!他们开了三辆装甲车,带的是……”
话音戛然而止。
苏瑶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看见探照灯的光束里,三道黑影如钢铁巨兽般碾过碎石,车头上的重机枪闪着冷光。
最前面的装甲车炮塔缓缓转向,瞄准了他们所在的矿洞出口。
“散开!”霍霆风将她扑倒在地。
子弹擦着她的头盔飞过,在岩壁上溅起火星。
王队长的突击步枪率先开火,压制住左侧的机枪手,林骁的直升机从云层里俯冲而下,机炮的火舌舔向装甲车的油箱。
苏瑶在混乱中摸到赵教授的手,拽着他往排水管道方向跑。
霍霆风挡在她身侧,子弹打在他防弹衣上发出闷响。
身后传来装甲车的轰鸣,更近了。
“还有五十米!”老张的声音从对讲机里炸开,“变电箱已安置炸药,三秒后引爆——”
剧烈的爆炸声震得地动山摇。
东侧的探照灯瞬间熄灭,矿洞陷入半黑暗。
苏瑶借着直升机的探照光看见排水管道的铁栅栏,李爆破专家的炸药包已经贴在锁头上。
“轰!”
铁栅栏应声而落。
苏瑶刚要钻进去,身后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她回头,看见霍霆风捂着左肩,鲜血正从指缝里涌出来——刚才那发流弹穿透了他的防弹衣。
“走!”他咬着牙推她,“我撑得住。”
苏瑶的眼泪突然涌出来。
她抹了把脸,拽着赵教授钻进管道。
霍霆风跟着爬进来,后背擦过粗糙的管壁,痛得他闷哼。
管道里弥漫着腐臭的水味,但苏瑶听见了更清晰的声音——装甲车的履带声,正沿着他们的足迹逼近。
“还有多远?”她问周通信兵。
“地下二层入口在管道尽头右转,十米。”周通信兵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夜枭小队已经追进矿洞了!他们的队长举着狙击枪,瞄准的是……”
“闭嘴。”霍霆风替苏瑶关掉对讲机。
他摸出战术手电,光束照亮前方的管道转角,“到了。”
苏瑶深吸一口气。
她望着霍霆风染血的肩章,望着赵教授颤抖的眼镜片,望着自己握枪的手——那上面还沾着霍霆风的血。
父亲日记本上的字突然浮现在眼前:“当你看见光时,别忘了光的背后,是更黑的夜。”
而此刻,那更黑的夜,正随着管道外逼近的脚步声,一寸寸漫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