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扇轻启,幽绿灯光映出一列人影。秦枫青衫微扬,袖口雷纹若隐若现,侧身拱手,笑意从容:“鬼帝大人亲至,才是我等叨扰。”
他话音不高,却含雷韵,在幽寂长廊里滚过,震得檐角魂灯轻晃。身后九人鱼贯而出,或抱臂、或负手,气息尽敛,却自有一股锋锐难掩。廊底阴风绕柱,吹不动众人衣角,反被雷火余温蒸成白雾。
崔苍梧眯眼打量,胖脸上笑意更深,两手拱了拱:“诸位贵客驾临酆都,崔某身为地主,怎敢不来尽地主之谊?只是不知——灵界哪方高阁,能一次培养出十位如此英杰?”
秦枫笑道:“鬼帝大人,我们都是灵界修士,这个身份就已经够了,恕在下无法告知我等具体出自哪里。”
秦枫话音落下,堂内气压陡降。白袍人面具下的灰瞳寒光迸射,判官笔已在袖中嗡鸣;黑袍人脸上的圆滑笑意尽敛,勾魂锁“哗啦”一声垂落地面,锁节间灰雾翻滚,似要择人而噬。两人脚步微错,一左一右封住走廊出口,律道威压悄然弥漫,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
掌柜的吓得双膝发软,扑通跪倒,额头紧贴地板,连呼吸都屏住。幽绿灯光被气机牵引,疯狂摇曳,在墙上投出扭曲巨影,仿佛瞬间化作阴司审堂。
崔苍梧却笑得愈发和煦,抬手轻挥,压下两名属下的怒意,胖脸上的肉褶堆满亲切:“哈哈,灵界也好,魂域也罢,身份而已,何必较真?”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袖口掩藏的锋芒,声音温润如水,“只是这流连居委实简陋,若让诸位贵客在此屈身,传出去,倒显得我酆都律域不懂待客之道。”
他微微侧身,让开楼梯口,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语调轻松,却字字不容拒绝:“玄律宫已备下静室、灵泉、鬼膳,诸位移步,如何?”
秦枫眼底雷光一闪,脸上笑意不减,心中却迅速权衡:若拒绝,崔苍梧便有了“不给面子”的借口,白袍与黑袍必然出手;若应允,踏入玄律宫,等于置身龙潭虎穴,但也可借机探知酆都虚实,甚至利用宫中的传送阵脱身。
他侧首,与苏媚、燕红菱目光交汇,二人微不可察地点头。秦枫这才拱手,声音清朗:“鬼帝美意,却之不恭。只是我等多有叨扰,还望大人莫怪。”
崔苍梧哈哈大笑,律道灵光在瞳底一闪而逝,转身引路:“请!”
白袍人与黑袍人收敛威压,退后一步,目光却如锁链,牢牢缠住众人。幽暗长廊中,十道身影紧随崔苍梧,步下木梯,每一步都似踩在刀锋之上——前方,是深不可测的玄律宫;身后,是已无路可退的绝局。风暴,在这短短楼梯间,悄然酝酿。
玄律宫踞于酆都北隅,高台累土,拔地三十丈,通体以“冥魂玉”垒砌,玉内封禁亿万生魂,幽绿光点流转,远望如夜空繁星倾泻,汇成一座森冷巨城。宫墙无垛,却悬九千盏“镇魂灯”,灯焰苍白,随风不摇;灯罩乃颅骨磨制,面庞扭曲,口含鲛人脂,火光自眼眶透出,照得墙基一片惨白,仿佛巨兽伏地,眈眈俯瞰万鬼。
宫门非木非石,而是一道百丈高的“律道法幕”,灰白雾气凝成巨门,表面浮现金色古篆——“酆都律令,擅闯者魂坠九幽”。法幕之后,一条宽阔御道笔直延伸,两侧分列十二尊“律傀”,高皆十丈,身披黑袍,手执巨笔与锁链,面覆苍骨面具,瞳中律道灵光闪烁,气机森然,宛若冥司判官降世,静待罪魂。
御道尽头,便是玄律宫正殿——“万象律殿”。殿顶无瓦,而以整块“孽镜石”削成穹隆,石内封存万古罪影,灯火一照,便映出无数扭曲面孔,在穹顶哀嚎蠕动。四壁不设窗,唯有七十二根“魂火柱”环绕,柱身缠满锁魂链,链节悬着拇指大的魂灯,灯火幽蓝,映出柱面浮雕——皆是酆都历朝鬼帝手持律典、审判万鬼之景,刀斧、油锅、裂魂台,森罗万象,栩栩如生。
大殿中央,供奉着一尊“鬼修罗”塑像。
像高九丈,三首八臂,分别作怒、笑、哭相;獠牙外突,瞳孔嵌以“血魂晶”,红光流转,似在俯视众生罪孽。八臂各执法器:颅骨钵、裂魂钩、锁链、鬼面盾、蚀心锥、冥火灯、血印玺、丧魂钟,臂上筋络以金线缠绕,仿佛活物,随时会破金而出。像脚踏一条断裂石龙,龙首仰天,口含破碎月轮,象征“弑龙吞月,律绝天下”。像前设“孽火盆”,盆内灰白火焰常年不熄,火舌舔舐修罗足底,发出细微噼啪,似万鬼低语,又似罪魂哀嚎。
殿顶孽镜石与鬼修罗之间,悬一方“万象孽镜”,镜面灰雾翻滚,投下幽光,与孽火交映,将整座大殿照得光怪陆离。崔苍梧高坐帝台,帝台由“断魂铁”铸成,台面布满律纹,行走时散发镇魂香,邪祟近前便会灵体震颤。他胖手托腮,律道灵光在瞳底旋转,万象孽镜悬于头顶,投下幽光,映得整座大殿光怪陆离。
秦枫十人踏入殿内,只觉森冷威压扑面而来,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万鬼脊背,稍有逾矩,便会被孽镜照出罪孽,遭律傀锁魂。穹顶罪影扭曲,鬼修罗三首俯视,血魂晶瞳孔红光流转,似在审视这些“灵界贵客”——是客,是囚,还是罪魂?空气凝固,唯孽火噼啪作响,如心跳,如更鼓,催促着未知的审判。崔苍梧高坐帝台,胖手托腮,目光穿过万象孽镜的幽光,落在秦枫身上,笑意深邃,似已将一切尽收眼底。
崔苍梧高坐帝台,见秦枫踏入万象律殿,青衫猎猎,步履从容,目光澄澈如星,竟无一丝惶然。孽火幽光映面,鬼修罗三首俯视,万鬼威压似潮,他却如闲庭信步,气息内敛,雷光不显,反更添沉稳。
胖鬼帝心中暗赞,律道灵光微转,已把秦枫气度尽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子心性,非池中之物。他笑意更深,指尖轻点帝台,幽光掠过,似在说——既来之,则安之,且看本帝如何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