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尖细却带着天然阴寒的声音,突然从侧方传来。秦枫心头微凛,脚步却不敢停顿,依旧保持鬼修那种“飘”的步伐,只是微微侧头,以余光望去。
来人身材高挑,一身鬼界特有“夜纹长袍”,袍角以黑金丝绣出扭曲鬼纹,腰间悬一枚“血玉鬼牌”,牌上浮雕“夜”字族徽——夜罗睺亲卫标志。他面容苍白,嘴唇却猩红,双眸狭长,内蕴幽绿雷火,修为波动赫然达到炼虚中期,比先前那队巡逻鬼修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
他踱步而来,黑血云在脚下凝成一朵朵绽放的魇花,每一步都让附近鬼修下意识低头避让。他停在秦枫面前,狭长眸子来回打量,像毒蛇审视猎物,尖细声音再次响起:
“不是叫你们去城外四周巡视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空气瞬间凝固。
秦枫低垂头颅,黑甲面甲遮去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被雷火熏染得幽绿的瞳孔。他模仿鬼修那种“空洞却带颤音”的口吻,恭敬回答:
“回大人,小的们已巡完指定区域,并未发现异常。”
“哦?”亲卫挑眉,猩红舌尖舔过唇角,“今日鬼帝大婚,你们倒是改性子了?以往巡逻,不拖到最后一刻绝不回城,今儿却这般麻利?”
他话音落下,炼虚中期的威压悄然释放,像无形巨手,猛地压向秦枫七人。左费巨拳瞬间握紧,指节“咔吧”作响;沈青云背脊微弓,青莲剑气险些破体而出;灵月婵藏于队尾,指尖剑气已凝成一缕寒芒。
秦枫却纹丝不动,甚至微微躬身,声音愈发谦卑:
“今日正赶上鬼帝大人大婚,小的们怎敢偷懒?早早巡完,也好回城为大人贺喜,沾沾喜气。”
说罢,他悄悄以脚尖踢了踢左费靴跟。左费会意,立刻从储物袋摸出几枚“黑血鬼钱”,以袖遮手,恭敬递上:
“小的们一点心意,请大人笑纳,恭祝鬼帝新婚,夜后千秋!”
黑血鬼钱在鬼界等同于灵石,且因蕴含精纯鬼气,对鬼修大补。亲卫猩红眼眸一亮,指尖轻弹,鬼钱化作黑雾被他吸入鼻腔,露出陶醉神情,威压也随之散去。
“嗯,算你们懂事。”他摆摆手,像驱赶苍蝇,“去吧,去‘魂灯广场’候着,大婚仪仗稍后便会经过,记得维持秩序,莫让杂鬼冲撞了仪仗。”
“遵命!”秦枫七人齐声应诺,声音整齐得近乎机械,随即脚踏黑血云,飘然退入大街人潮。直至拐进一条幽暗偏巷,众人才暗中长舒一口气,背心已被冷汗浸透。
灵月婵以神识传音,声音仍带轻颤:“方才那人,炼虚中期……若真动手,惊动其他鬼修,我们胜算不足三成。”
秦枫以眼神示意众人继续前行,神识却冷静回应:
“所以,才更要深入虎穴。夜罗睺的娶亲仪仗,便是我们混入‘魂灯广场’、接近夜罗睺雕像的最佳路径。”
他抬眼,望向偏巷尽头——那里,幽暗通道尽头,猩红纱幔翻卷,招魂唢呐声愈发高亢,像无数冤魂在同时尖笑。
“走吧。”秦枫火翼轻振,声音低沉,“去‘魂灯广场’,见见那位——战殇鬼帝。”
众修对视,齐齐点头,黑甲在猩红灯光下,像一条潜伏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滑向广场深处。
魂灯广场,位于万鬼坟石城最核心处,占地千里,地面由整块“魂玉”铺就,下压亿万阴魂,一步踏下,便有鬼手抓踝。广场中央,那座千丈高的“战殇鬼帝·夜罗睺”雕像,三首六臂,俯瞰全城。此刻,雕像脚下堆满今日迎亲所擒的灵界战俘头颅,形成“人头喜墙”,血池翻涌,为鬼帝大婚添血腥装饰。
秦枫七人混在鬼修潮中,黑甲低垂,令牌摇晃,沿着酆都大街缓缓靠近广场。沿途鬼修皆躬身俯首,仿佛那雕像并非石塑,而是真正的夜罗睺俯瞰众生,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就在众人即将踏入广场范围时——
一个老鬼突兀地挡住了去路。
他佝偻着背,脸上皱纹如沟壑纵横,眼眶内没有魂火,只有两团浑浊灰雾,像两口枯井。老鬼脖子上挂着一串缩小头骨,每一颗头骨都在微微开合,发出“咔哒咔哒”的咀嚼声。他抬头,浑浊目光穿过黑甲面甲缝隙,直勾勾盯向秦枫等人,鼻翼轻动,像嗅到了什么异常气息。
秦枫心头微凛,脚步却不敢停,压低声音,模仿鬼修那种空洞颤音:“大人……可有吩咐?”
老鬼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伸出手,枯瘦五指如鸟爪,抓向秦枫腰间令牌——那里,正有一丝被沈青云以雷力封印的“活人气”!
“动手!”秦枫神识暴喝。
左费巨拳瞬间握紧,裂星雷刀刀鞘雷纹暴涨;沈青云指尖青莲剑气凝成一缕寒芒;苍烨裂穹斧微微抬起,混沌气缭绕;老头虚无五指虚握,灰白寂灭法印已悬于掌心——
就在众人即将暴起的一刹那,石城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嚎:
“不好了不好了——!!”
“迎亲队伍全部死在路上!新娘不知所踪!!”
声音如尖刀刺破喜庆帷幕,瞬间传遍整座万鬼坟石城。酆都大街上的鬼修潮猛地一滞,招魂唢呐、人皮大鼓同时哑火;高悬的十万盏魂灯星河,灯火剧烈摇晃,猩红光芒乱闪,照得满城鬼影幢幢,如同血海翻波。
“迎亲队伍死了?”
“新娘不见了?!”
“谁干的?谁敢挑衅战殇鬼帝?!”
惊恐、愤怒、不可置信的声浪,在街道上此起彼伏。原本躬身俯首的鬼修们,纷纷抬头,幽绿鬼目内魂火乱窜,整座石城瞬间从喜庆深渊跌入暴怒炼狱。
就在众鬼哗然之际,三道强横身影自城内暴掠而起,瞬间出现在魂灯广场上空。
轰——!
合体威压如山洪暴发,瞬间镇压满城骚动。为首者,一袭黑金鬼袍,袍面绣着夜罗睺族徽,面容阴鸷,双目如墨池,周身魇气翻涌,修为赫然达到合体中期!他身后二人,一高一瘦,皆着黑甲,气息同样恐怖,达到合体初期。
合体中期鬼修目光如刀,扫过满城鬼影,声音如九幽寒铁,震得虚空嗡鸣:
“慌什么?都给我冷静下来!”
他猛地转身,看向广场下方一名壮硕鬼头领——那鬼头领身披黑甲,腰悬“统军令”,修为炼虚后期,正是万鬼坟城防统领。
“你!”合体中期鬼修抬手一指,声音森冷,“即刻率领一队精锐,给我查出是谁干的!另外——”
他目光如电,扫过满城鬼修,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马上给我找到新娘子的下落!若寻不回,你——提头来见!”
鬼头领面色惨变,却不敢有丝毫迟疑,单膝跪地,黑甲撞击魂玉地面,发出“当”一声脆响:“谨遵法旨!”
他起身,一声厉啸,广场四周黑甲亡魂军迅速集结,化作一条黑甲洪流,冲出广场,沿着酆都大街,向城门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那名浑浊老鬼也被惊动,他抬头望向高空三道合体身影,又回头深深看了秦枫一眼,似在权衡,似在犹豫。最终,他缓缓收回枯瘦五指,佝偻着背,混入惊乱鬼潮,消失无踪。
秦枫七人低垂头颅,黑甲面甲遮去大半面容,却都暗暗松了口气。沈青云神识传音,声音凝重:
“机会来了!城乱,正是我们潜入广场、探查夜罗睺真身的好时机!”
秦枫微微颔首,目光穿过惊乱鬼潮,望向那座被血色纱幔缠绕的千丈鬼帝雕像——
雕像脚下,血池祭坛翻涌更甚,仿佛也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愤怒。
“走!”秦枫低喝,七人混在惊乱鬼潮中,向魂灯广场深处悄然潜去——
城乱,风起,杀机暗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