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峰上,雷龙卷渐渐散去,乌云裂口处洒下金辉,像为新生合体镀上的战袍。百里之外,一座临时搭建的观雷台上,武灵皇、墨渊、温惊澜、燕烈山四人并肩而立,衣袍猎猎,目光穿过逐渐稀薄的雷雾,落在峰顶那道青衫身影上。
雷光尚未完全收敛,青年负手而立,半灵体雷鬼翼轻轻收拢,肌肤表面暗金雷鳞与幽蓝鬼纹交织,像龙鳞又像帝铠,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天地灵气潮汐。四人沉默片刻,眼底皆有震撼——那是过来人才能读懂的震撼。
温惊澜率先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感慨:“合体心魔劫……我当年耗时八十天,三度濒死,才侥幸挣脱。这秦枫,仅用半月,便一步跨过,且气息沉稳,无半点虚浮。”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望向那道背影,“后来居上,此子日后……定然不凡。鬼界之行,胜算大矣。”
墨渊轻抚袖中玉匣,似在回味当年自己破关时的血与火,低叹:“我突破合体,闭关百年,仍被心魔所困,险些道基崩碎。秦枫……却能保持灵台清明,这份心性,已胜我辈。”
燕烈山赤龙披风猎猎,金瞳深处战意与欣慰交织,咧嘴笑道:“我当年破关,倚仗的是赤焰军万军血气,硬生生冲散心魔。这秦枫……仅凭一己之力,便镇压心魔,甚至将雷鬼之影炼成半灵体——这份手段,已不输我等老骨头。”
三人交谈间,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最前方的武灵皇身上。白袍中年负手而立,眉目清隽,鬓角微霜,却无一缕灵压外泄,像一潭深水,望不见底。他沉默地注视着落霞峰,雷光在他瞳仁深处倒映,像两轮被乌云遮蔽的烈日,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温惊澜轻声问道:“大人,您看……”
武灵皇没有立即回答。他抬手,五指虚握,一缕雷光自落霞峰飘来,在他掌心化作灰蓝雷丝,雷丝内,青年心跳如鼓,每一次搏动,都牵动天地灵气潮汐。白袍中年凝视良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雷的铿锵:
“他渡心魔劫时,我在暗中看了一眼。”
三人神色一凛,齐齐侧耳。
“心魔幻境,雷鬼交织,万鬼噬魂,雷帝审判。”武灵皇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锤,“他却在幻境中,以雷帝之身,镇万鬼,斩心魔,甚至……将幻境炼成半灵体。”
白袍中年抬眼,目光穿过雷雾,落在青年身上,像在看一件尚未出鞘的绝世神兵:
“他不是渡过心魔劫,而是……吞了心魔劫。”
话音落下,三人齐齐变色。吞了心魔劫——这意味着,秦枫不仅战胜了心魔,更将雷鬼之影、心魔之念,统统炼成自身道基!这等手段,已超出“渡劫”范畴,堪称“夺劫”!
第十五日,未时。
斜阳被乌云切成碎片,光屑洒落在千里荒原上,却照不暖这片土地。秦枫一行八人御空疾行,雷光、赤焰、月辉在周身交织成一道流虹,所过之处,狂风卷着沙砾,像无数细小的鬼手,抓向众人的护体灵光。
起初,荒原只是草木稀疏;再行千里,大地开始龟裂,裂缝里渗出灰白鬼炁,像脓液,又像死者的喘息。断壁残垣逐渐出现——倒塌的烽火台、碎裂的灵炮、被鬼爪撕开半截的战旗,旗面还残留“灵界巡天”四字,却被黑血浸透,辨不出原本颜色。
苍烨俯瞰,火红眉毛越拧越紧,突然低喝:“停!”
八人按下遁光,落在一处崩塌的山岗。脚下,大地像被巨犁翻卷,沟壑纵横,鬼炁凝成雾墙,在沟壑间缓缓流动,发出“嘶嘶”腐蚀声。更触目惊心的是——枯骨。
遍地枯骨,铺了厚厚一层,像一场大雪后又被烈日晒干的芦苇。有人族修士,有妖兽巨骨,甚至有几具炼虚境的完整骨架,骨骼上布满漆黑鬼纹,像无数细小的鬼手在抓挠;肋骨间,还卡着折断的飞剑、碎裂的法宝,灵光早已黯淡,只剩铁锈与血痂。
墨尘蹲下,指尖轻触一截断剑,剑身立刻化作铁粉,被鬼风吹散。他声音低沉:“陨落不超过半月,骨内鬼炁未散,是鬼界前锋干的。”
灵汐月白眸子微眯,蛇形软剑轻鸣,她指向远处——那里,一座千丈灵舰折断成两截,舰身“巡天”二字被鬼爪撕开,舰内尸骨堆积如山,鬼炁凝成实质,化作一张张扭曲鬼脸,在舰舱内无声咆哮。
燕红菱握紧缰绳,火云披风被鬼风吹得猎猎作响,她秀眉紧蹙:“半月前,这里还是灵界外围防线……如今,却成了鬼界前哨。”
沈青云青莲剑意悄然外放,与鬼炁一触即分,他面色微白:“鬼炁蚀骨,元婴以下触之即死。防线崩溃,比我们想象的更快。”
秦枫抬眼,雷瞳深处日月双轮旋转,倒映着千里枯骨与折断战旗。他声音低沉,却带着雷的铿锵:
“半月前,它们还是活人;半月后,它们成了鬼界的垫脚石。”
他一步踏出,灰蓝雷鬼翼自背后展开,轻轻一振,鬼风被逼退三丈,露出一条被雷火灼烧的通道。
八人继而同时抬手,雷斧、月剑、青莲、赤焰、寂灭、千面、雷弓、鬼翼,八柄神兵虚影同时浮现,神光交织,像一柄巨大的雷刀,对着千里枯骨,对着幽黑鬼关,轰然斩下!
雷光所过,枯骨化为飞灰,鬼炁被逼退百里,一条被雷火灼烧的通道,在尸山血海中笔直延伸,直指地平线尽头那道幽黑裂缝——鬼关!
八人踏骨而行,雷光与鬼火交织的背影,在夕阳下渐行渐远,像一柄出鞘的雷刀,直插幽冥心脏。裂谷深处,万鬼低语,血月高悬,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奏响序曲。
灵界与鬼界的裂缝通道,被人们称为“鬼关”,矗立在千里荒原尽头,像一道被巨斧劈开的伤口,深不见底,幽冷而狰狞。